白岳轼离开穆府后,心中仍揣着方才撞见的尴尬与震惊,脚步未作半分停留,径直朝着梅尧臣的住处而去。
一路上行色匆匆,连街边熟悉的景致都未曾多瞧一眼,只盼着早些见到梅尧臣,将心中的纷乱与疑惑说与他听。
不多时便到了梅府门前,门房见是他来,早已熟稔地迎了上来,听闻他要见梅尧臣,连忙引着他往里走。穿过几重雕梁画栋的院落,绕过栽满翠竹的回廊,最终引他踏入了内室。
刚一进室,便觉一股暖融融的气息扑面而来,与室外的微凉截然不同。
抬眼望去,只见梅尧臣半倚在临窗的暖榻上,榻上铺着厚厚的锦垫,他身上盖着一层素色薄衾,锦缎被面衬得他本就清瘦的身形愈发单薄。
往日里虽也温和,却总带着几分精神气,今日脸色却比寻常更显苍白,唇上也少了几分血色,眉宇间萦绕着一丝病气。
正待白岳轼开口问候,便见梅尧臣微微蹙了蹙眉,下意识地抬起袖管,掩住唇瓣,喉间溢出一两声低低的咳嗽。
那咳嗽声轻而压抑,似怕扰了旁人,却也难掩其间的虚弱,咳完后,他微微垂眸,缓了缓气息,才抬眼看向白岳轼,声音带着几分沙哑:“白公子怎的突然来了?”
“梅兄,你这是……”白岳轼见状,关切地问道。
梅尧臣摆了摆手,露出一抹惯有的、带着几分虚弱的笑意:“无妨,前两日不小心染了风寒,将养两日便好。劳白兄挂心了。”他示意白岳轼坐下,目光敏锐地落在他眉宇间的凝重上,“白兄此刻前来,面色如此沉重,可是……出了什么大事?”
白岳轼叹了口气,在榻旁的椅子上坐下,将今日穆歌遇袭,东城千念被龙族与傲天牵制,以及凤吟铁骑龙子柒、夕颜出手,险些得逞,最终幸得苏景与东城千念及时援手才化险为夷的经过,原原本本地告诉了梅尧臣。
梅尧臣静静地听着,期间又低咳了几声,那双总是带着笑意的黄色眼眸却渐渐变得深沉锐利。直到白岳轼讲完,他才缓缓开口,声音因生病而略显沙哑,却异常清晰:
“太后……这是急不可耐了啊。”
他微微直起身子,薄衾滑落些许,分析道:“她调遣凤吟铁骑,不惜亮出这张底牌,甚至可能与龙族、魔族余孽勾结,足见在她眼中,穆歌及其所代表的穆府势力,已然发展到威胁龙家根基的程度,双方实力恐怕难分轩轾,甚至……穆歌一方因东城千念和苏景的存在,在某些方面更具优势。故而她无法再等,必须即刻铲除这一心腹大患。”
白岳轼脸色凝重地点头:“梅兄所言极是。我们如今该如何应对?”
梅尧臣沉吟片刻,道:“眼下,穆歌需要更多的‘盟友’,或者说,需要将潜在的助力牢牢抓在手中。欧阳亦恒那边既然已经解决,司农寺暂时群龙无首,正是安插我们人手的好时机,此事需尽快运作。而土木阁……”他眼中精光一闪,“经过翠谷村一事,欧阳思远能力与心性皆可,或可争取。土木阁掌管全国土木工程,油水丰厚,势力盘根错节,若能将其纳入掌控,无论是对抗龙家,还是日后……都大有裨益。”
他顿了顿,看向白岳轼:“白兄,你回去告诉穆歌,让他这两日就在府中好生养伤,切勿轻举妄动。待我身体稍好些,便亲自去穆府与他详谈,届时再共同商议具体策略。”
白岳轼见梅尧臣虽在病中,思路却依旧清晰缜密,心中稍安,郑重应下:“好!我定将话带到。梅兄你也好生休养。”
离开梅府,白岳轼心事重重地回到了白府。刚踏入自己的院落,便看到月离正站在廊下,一脸担忧地张望着。
见到他回来,月离立刻快步迎了上来,那双总是带着怯意的眸子里满是关切:
“白公子,你回来了……穆、穆公子他怎么样了?伤得重不重?”
白岳轼看着月离苍白的脸上那毫不作伪的担忧,心中一暖,语气不自觉地放柔了许多:“别担心,穆歌他只是皮外伤,已经包扎好了,有东城兄的关照,想来并无大碍。”
月离闻言,明显松了一口气,轻轻拍了拍胸口:“那就好,那就好……”
这时,一阵香风袭来,贺兰辞不知何时也出现在了院中。她依旧是那副明艳动人的模样,只是眉宇间也带着一丝凝重。她先是对白岳轼点了点头,随即问道:“白公子,穆公子伤势如何?具体情况如何?”
白岳轼又将事情简单说了一遍。
贺兰辞听完,红唇微撇,带着几分不满道:“东城千念那老魔头,平日里看着厉害,关键时刻竟如此大意,让人将穆公子伤成这样!看来这凡间皇城的水,比想象中还要深。”
她话锋一转,看向白岳轼,眼神变得认真起来,“还有,听你所言,那位太后沈青瑶,倒是个心狠手辣、不择手段的厉害角色。你与穆公子关系密切,自成一系,如今恐怕也已成了她的眼中钉,自身处境同样危险。”
白岳轼神色一凛,点了点头:“我明白。”
贺兰辞走到他面前,仰起脸看着他,语气是罕见的郑重与坚定:“你放心,有我在,定会护你周全,绝不会让你那般受伤。”她顿了顿,目光似有若无地瞥了一眼旁边安静站着的月离,语气缓和了些许,带着一丝释然与无奈,“至于他……既然你执意要留他在身边,那便留着吧。我……也不会再干涉你们之间的事。”
她轻轻叹了口气,声音低了几分,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落寞:“继续这般针对于他,惹你厌烦,非我所愿。”
白岳轼没想到贺兰辞会突然说出这番话来,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心中涌起一阵复杂的感动与欣慰。他知道贺兰辞性子高傲,能说出这番话,已是极大的退让。他郑重地对着贺兰辞拱了拱手:“兰辞姑娘,多谢。”
贺兰辞摆了摆手,恢复了那副慵懒娇媚的模样,转身袅袅离去,只是背影似乎比平时少了几分张扬,多了一丝难以言说的情绪。
当晚,夜色渐深。
贺兰辞心中有些烦闷,难以入眠,便在府中随意散步。当她经过月离所住的那间偏僻厢房时,却忽然停下了脚步。
只见那扇并未完全关紧的窗户缝隙中,隐隐透出了一抹极其微弱、却绝非烛火的……幽绿色光芒?那光芒一闪而逝,快得几乎让人以为是错觉。
贺兰辞眉头微蹙,眼中闪过一丝疑窦。她悄无声息地靠近些许,透过窗缝向内望去——
借着窗外洒入的微弱月光,她隐约看到月离正盘膝坐在床榻之上,双目紧闭,双手结着一个古怪的印诀。他的周身,似乎有极其淡薄的、几乎难以察觉的幽绿色气息在缓缓流转,那气息带着一种……不属于凡人,也不似普通妖族的阴冷与古老。
他刚才是在……施展法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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