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停了。
风还在刮,带着北方特有的干冷,像刀子一样往骨头缝里钻。
黑马的响鼻声变得沉重。马蹄铁敲击青石板,节奏凌乱而急促。
前方就是京城北门,德胜门。
高达三丈的城墙横亘在夜色里,黑压压的一片,挡住了所有的光。
城楼上火把通明,将城下的影子拉得极长。
夜行云勒住缰绳。
马停在护城河吊桥前。
他低头看怀里。阿缘缩在大红氅衣里,只露出一张巴掌大的脸。她的眼睛半睁半闭,瞳孔有些涣散。脖颈上那条黑线已经爬到了下巴,黑得刺眼。
“到了。”夜行云轻声说。
阿缘费力地抬起眼皮,视线里只有模糊的火光。
“这是……灶台吗?”她呢喃着,“火好大……是不是在蒸包子……”
夜行云的心脏猛地抽痛了一下。他伸出手,指腹擦过她冰凉的脸颊,试图用体温去熨帖她的颤抖。
“不是包子。”夜行云把她往怀里紧了紧,“是京城。里面有定魂珠,还有叫花鸡。”
“哦……”阿缘失望地应了一声,脑袋在他胸口蹭了蹭,“我不疼了……就是困。夜行云,我想睡一会儿……等鸡熟了……一定要叫醒我……”
“别睡。”
夜行云的声音陡然严厉,随即又迅速软了下来,带着一丝祈求。
“陪我说话。说到进城为止。”
阿缘没有回应。她的呼吸变得若有若无,抓着他衣襟的手指正在一点点松开。
夜行云眼底闪过一丝慌乱。他猛地抬头,看向紧闭的城门,眼神瞬间结冰。
“开门!”
他在城下低喝。两个字,裹挟着浑厚的内力,直直撞向城楼。
城楼上探出一个脑袋。
守城副将赵统,借着火光看清了城下的人。那匹黑马,那身染血的紫袍,还有那把标志性的黑剑。
赵统眼皮一跳。
景王有令,宸王夜行云身中蛊毒,必死无疑。若他侥幸回京,绝不可让他入城。
拖。
景王有令,宸王夜行云身中蛊毒,必死无疑。只要拖过今晚,那个女人一死,夜行云心神失守,就是待宰的羔羊。
拖!
“哟,这不是宸王殿下吗?”
赵统趴在垛口上,语气夸张,脸上挂着戏谑的笑,“这大半夜的,殿下不在盐州督办盐务,私自回京,可是有圣旨?”
夜行云没看他,目光死死盯着怀里的阿缘。她手腕上的红线正在变淡,那意味着生命力在流逝。
“开门。”夜行云重复了一遍。
“殿下,别为难末将啊。”赵统慢条斯理地整理着护腕,“京城宵禁,酉时落锁。没有皇上手谕,这门,天王老子来了也开不得。这是祖宗的规矩。”
“规矩?”夜行云终于抬起头。
那双眼睛里没有情绪。没有愤怒,没有焦急,只有平静。
赵统被这眼神看得头皮发麻,但他仗着城墙高耸,又有三千守军,胆气又壮了几分。
“对,规矩!殿下若是强闯,那就是谋反!末将职责所在,只能放箭了!”
赵统挥手。
哗啦。
城墙上瞬间冒出数百名弓箭手,箭尖闪烁寒光,齐刷刷对准了城下。
“殿下,听末将一句劝。”赵统嘴角勾起一抹阴狠,“城外凉快,您就在这儿歇一宿。至于您怀里那位……要是撑不住死了,那也是命。”
命?
夜行云笑了。
他低下头,凑到阿缘耳边,轻声说道:“捂住耳朵。”
阿缘迷迷糊糊的,手抬不起来。
夜行云左手抬起,宽大的袖袍盖住了她的头,将她整个人护在胸前。
右手,握住了逆鳞剑的剑柄。
“既然不开。”
“那就不必开了。”
夜行云双腿猛夹马腹。
黑马发出一声暴烈的嘶鸣,四蹄蹬地,不仅没有后退,反而朝着厚重的城门全速冲刺!
“疯子!放箭!射死他!”赵统惊恐大吼。
崩崩崩!
弓弦声密集如雨。
夜行云看都不看头顶落下的箭雨。他在马背上直立而起,脚尖在马鞍上重重一踏。
整个人化作一道残影,斜冲向城门。
那些箭矢射在他周身的三尺气墙上,被尽数弹开,噼里啪啦掉了一地。
三丈高的城门,纯铁浇筑,重达万斤。门后横着一根合抱粗的铁桦木门栓。
夜行云人在空中,逆鳞剑出鞘一寸。
仅仅一寸。
一道黑色的细线在空气中划过。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没有耀眼的光芒。
只有一声极其轻微的——
*咔嚓。*
夜行云落地,收剑,重新翻身上马。动作行云流水,仿佛只是下马折了一枝花。
城楼上,赵统愣住了。
弓箭手们也愣住了。
城门完好无损。
“哈哈哈哈!”赵统指着下方狂笑,“夜行云,你吓唬谁呢?你以为拿把破剑就能……”
轰——!
一声巨响,硬生生掐断了他的嘲笑。
那扇高达三丈的纯铁城门,从中间整整齐齐地分开。
切口平滑如镜。
门后的那根铁桦木门栓,连同巨大的铜锁,断成两截,重重砸在地上,激起漫天烟尘。
城门,开了。
笑声卡在赵统的喉咙里。他张大嘴巴,眼珠子差点瞪出来。
这是人能干出来的事?
夜行云根本没理会头顶的死寂。他一抖缰绳,黑马迈着沉稳的步子,踏过地上的门栓碎片,缓缓走入瓮城。
“拦……拦住他!”赵统声音哆嗦,拔出佩刀,“下去拦住他!”
城门洞里,两队守城士兵握着长枪冲了出来,却在距离黑马十步远的地方死死刹住。
没人敢动。
那匹黑马身上散发着浓烈的血腥味。马背上的男人,脸色苍白得吓人,但那股气势,比这一城的甲兵还要重。
夜行云目光扫过挡路的士兵。
“滚。”
只有一个字。
哐当。
一名士兵手里的长枪吓得掉在地上。紧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
人群不由自主地分开一条路,夜行云策马而过。
当他即将走出城门洞时,忽然停了下来。
他没有回头,只是微微侧首,声音顺着风传上城楼。
“告诉景王。”
“洗干净脖子。”
“本王来收账了。”
说完,黑马加速,化作一道黑色的闪电,直奔皇宫方向而去。
城楼上。
赵统瘫软在地,冷汗湿透了后背。他颤抖着手去扶墙垛,却发现刚才扶着的那块青砖,不知何时多了一道细细的裂纹。
咔。
青砖裂开。
紧接着,赵统感觉脖子一凉。
视线开始旋转,天旋地转。
最后一眼,他看到了自己的无头尸体正跪在地上,脖颈处喷出的血,染红了身后的战旗。
那一剑。
断了门,也断了魂。
……
京城的长街空旷无人。
马蹄声急促。
怀里,阿缘的身体越来越冷。
“夜行云……”
微弱的声音从大氅下传来。
夜行云立刻低头:“我在。”
阿缘的小手从衣服缝隙里伸出来,胡乱抓着空气。
“好香……”
她闭着眼,痴痴的笑。
“我闻到了……前面是不是有……烤鸭铺子?”
夜行云抬头。
前方是朱雀大街的尽头,巍峨的宫墙耸立在夜色中。
哪里有什么烤鸭铺子,只有冰冷的御林军和森严的宫规。
但他笑了。
笑得温柔,眼角却红得吓人。
“对。”夜行云柔声哄道,“前面就是全天下最大的烤鸭铺子。”
“那我们要去……抢劫吗?”阿缘的声音越来越低,带着回光返照般的兴奋。
“嗯。”
夜行云握紧了缰绳,目光穿透黑暗,锁定了那座代表至高权力的金銮殿。
“去抢劫。”
“把最好的珠子抢来,给你当弹珠玩。”
阿缘心满意足地“嗯”了一声,彻底没了动静。
夜行云脸上的温柔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滔天的杀意。
他抬起手腕,看了一眼那根连接着两人性命的红线。
红线已经变成了深紫色,上面布满了密密麻麻的黑点,正在疯狂啃噬着最后的生机。
没时间了。
夜行云深吸一口气,压下胸口翻涌的气血。
“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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