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意渐浓,荷风送香。自那夜月下深谈,确定了顾阑秋未来的方向后,整个庄园仿佛都注入了一种新的、积极而微带离愁的节奏。
沈清弦的行动力一如既往。不过几日功夫,他便将一切安排妥当。这日晚膳后,他并未像往常一样直接回书房处理事务,而是示意顾阑秋留下,徐嬷嬷、顾忠和青黛也在一旁。
烛光摇曳,映照着一室温馨,却也透着一丝不同以往的郑重。
“意儿,”沈清弦开口,声音温和却清晰,“州府最好的女子学堂‘清晖书院’,下月初将举行新生入学考核。我已为你备好名帖与荐书。”
他的话语平静,却像一块石子投入顾阑秋的心湖,漾开层层涟漪。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当离开的日子如此具体地摆在面前时,她还是感到一阵猝不及防的心悸。去州府,意味着离开这个她生活了十一年的家,离开熟悉的清弦哥哥、徐嬷嬷、顾伯、青黛,离开这片承载了她所有童年记忆的土地。
期待是有的,对广阔天地的向往也是真的,但那浓烈的不舍,同样真切地攥住了她的心尖。
她下意识地抬眼看向沈清弦。他端坐着,面容在烛光下显得格外清俊平静,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件再寻常不过的小事。可她敏锐地捕捉到,他握着茶杯的手指,几不可察地收紧了一瞬,那双向来深邃沉静的眼眸深处,似乎也掠过一丝极快隐去的复杂情绪。
他……也是不舍的吧?这个认知让顾阑秋的心尖微微发酸,又泛起一丝奇异的暖意。
“清晖书院?”徐嬷嬷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与了然,随即看向顾阑秋,目光中带着审视,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骄傲,“那可是江南一带顶尖的女学,规矩严,课业重,非聪慧坚韧者难以立足。意儿,你可想清楚了?”
顾忠虽未说话,但那布满皱纹的脸上也写满了关切与担忧。青黛更是直接拉住了顾阑秋的衣袖,眼圈微微发红,满是不舍。
顾阑秋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翻涌的情绪,迎上沈清弦的目光,又转向徐嬷嬷,用力点了点头,声音清脆而坚定:“嬷嬷,我想清楚了。我愿意去试试。”
沈清弦看着她明明不舍却强作镇定的小脸,心中软成一片,又夹杂着细密的酸涩。他温声道:“考核内容包括经史子集基础、诗词文章,或许还有礼仪应对。虽有些难度,但以你平日所学,只要用心准备,并非难事。”他顿了顿,补充道,“接下来的日子,我会亲自帮你梳理考核要点。”
“嗯!谢谢清弦哥哥!”顾阑秋重重点头,眼中重新燃起斗志。既然选择了远方,便只能风雨兼程。她不能辜负清弦哥哥的期望,更不能辜负自己的决定。
从这一刻起,顾阑秋的生活重心发生了明显的变化。日常的嬉戏玩闹减少了,书案前的时光成倍增加。
沈清弦果然如他所言,亲自为她制定了一份详尽的备考计划。他不再是那个只会纵容宠溺的“清弦哥哥”,而是化身为一位极其严格却又耐心无比的先生。
书房里,烛火常常亮至深夜。
沈清弦会将厚重的典籍化繁为简,用生动有趣的故事阐述深奥的道理;会将她写好的文章逐字批阅,指出不足,也毫不吝啬地圈出精彩之处;会模拟考核场景,由徐嬷嬷扮演严肃的女夫子,考核她的礼仪规矩和应变对答。
顾阑秋天资本就聪颖,加之这十一年来被沈清弦悉心教导,底子打得极为扎实。此刻又有明确的目标驱动,她学起来更是废寝忘食,进步神速。有时遇到难题,她会蹙着秀气的眉头苦思冥想,直到豁然开朗时,便会扬起笑脸,眼眸亮晶晶地看向沈清弦,仿佛在等待他的肯定。
而沈清弦,总会适时地给予一个鼓励的眼神,或是一句简短的“不错”、“此处见解独到”。他吝于过多的夸赞,生怕她骄傲,但那目光中的欣慰与骄傲,却难以完全掩饰。
偶尔学得累了,顾阑秋会伏在案上小憩片刻。沈清弦便会放下手中的书卷,静静地看着她熟睡的侧脸。少女的脸颊还带着些许婴儿肥,长睫如蝶翼般垂下,在眼下投下淡淡的阴影。他的目光缱绻而复杂,有对她成长的欣慰,有对她刻苦的心疼,更有那难以言说的、即将分离的空落。
他会极轻极轻地为她披上一件外衫,动作小心翼翼,生怕惊醒了她。这些细微的体贴,都被假装睡着实则偷懒的顾阑秋感知到,心里像揣了个小火炉,暖烘烘的。
除了学业上的准备,生活上的细枝末节也在悄然变化。
徐嬷嬷开始更加严格地督促她的仪态,甚至连行走坐卧的细节都反复打磨,念叨着:“去了书院,代表的不仅是自己,更是沈家的脸面,可不能有半分差错。”语气虽严厉,却透着浓浓的关切。
青黛则开始偷偷抹眼泪,然后更加细心地帮顾阑秋整理书籍、缝制新衣,嘴里嘟囔着:“小姐去了州府,奴婢一定要跟去照顾,不然谁帮你梳头、谁陪你说话呀?”
顾忠话最少,却默默检查了所有车马,又将一枚小巧锋利的匕首塞给顾阑秋,哑声道:“小小姐带着防身,老奴……会守好这个家,等您回来。”
就连庄户们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送来的瓜果蔬菜格外新鲜水灵,看向顾阑秋的目光充满了善意的祝福与不舍。
这一切的一切,都让顾阑秋深刻地感受到,她不是一个人在面对这次离别和挑战。她的身后,有着最坚实的依靠和最温暖的牵绊。
离考核的日子越近,那种混合着期待、紧张与不舍的情绪就越发浓烈。
这夜,顾阑秋复习完沈清弦划定的最后一批诗文,只觉得头脑有些发胀。她推开窗,任由清凉的夜风吹拂面颊,望着天边那轮皎洁的明月,怔怔出神。
沈清弦走到她身边,与她并肩而立,并未打扰她的思绪。
良久,顾阑秋轻声开口,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鼻音:“清弦哥哥,州府的月亮……会和家里的一样圆吗?”
沈清弦心中一颤,侧过头,看着月光下她微仰的、带着朦胧忧思的小脸。他伸出手,想像小时候那样摸摸她的头,最终却只是轻轻落在她的肩膀上,力道沉稳而温暖。
“月亮自是同一轮月亮。”他的声音低沉而温柔,带着一种能安抚人心的力量,“无论意儿走到哪里,抬起头,看到的都是这片天,这轮月。家,也永远在这里。”
他顿了顿,目光深远,仿佛穿透了时空,回到遥远的过去,又落回眼前人身上:“更何况,哥哥不会让你一个人去面对。州府的宅子已经备好,可靠的人手也已安排妥当。你只需安心备考,去见识更广阔的天地,无需为琐事烦忧。”
顾阑秋转过头,对上他深邃而包容的目光。那里面有关心,有支持,有毫无保留的信任,还有一种她此刻或许无法完全理解的、沉甸甸的承诺。
所有的忐忑和离愁,似乎都在他这沉稳的目光和温暖的话语中渐渐沉淀下来。她用力地点了点头,脸上重新绽开明媚的笑容,如同夜空中最亮的星子。
“嗯!我记住了,清弦哥哥。我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
她知道,前方的路或许有挑战,但只要有清弦哥哥在,她便有无穷的勇气。新的学堂,不仅是她人生新阶段的开始,更是她向着与清弦哥哥并肩而立的目标,迈出的坚实第一步。
夜色温柔,月光如水,静静地笼罩着这对即将面临第一次短暂分离的“兄妹”,也照亮了少女眼中对未来的无限憧憬与坚定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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