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村民们信不信，张彦的会课成绩已出，红榜也要贴到全镇各村，这是所有人都承认的成绩。
今日虽然张登榜又落榜了，可族里却迎来张彦这样大的好消息，垂暮老人张族长又重新振作起来，火急火燎地带着全族人去了张家祠堂。
“彦哥，你跪下给祖宗磕个头。”张族长按捺住兴奋，强压着情绪安排。
张彦不明所以，跪在蒲团上照做。
祠堂里很安静。
张家人在门口围得滴水不漏，族长扶着他起来，眼中含泪地问道：“孩子，今有张显祖宗在上，张家族人在侧，你务必如实对我说，这魁首成绩可有作假？”
张彦心中无愧，如实作答：“没有。每个字都是我亲笔所写，每道题都是我答的。族长若是不信，可以随意考问我。”
身后族人们高兴之余，这才随着族长的问话反应过来，族中出现神童自然是好，可彦哥才开蒙几天，如何能考出这么好的成绩？
这简直匪夷所思。
族长并没有盲信张彦，而是真问了几句四书五经里的句子，让张彦回答下句。
而张彦回答得一字不差。
这下全张家都诧异了。
张登云问道：“彦哥，你是跟谁学的这些？”怎么就连他这个做亲爹的，都不知道自家孩子这么厉害。
张彦回道：“跟我哥学的。”
张瑜：？？？
大哥一脸茫然：“我没教啊……”
张瑜每天忙得最多的就是读书，很少会顾得上帮弟弟开蒙，更不用说教导了。
张彦眼睛眨都不眨地甩锅：“我哥每天卯时就起来背书，每本书都要背个几十遍，一日又一日从未间断，所以我听多了就记下来了。”
张族长又问：“那你如何能写出来？”
张彦答：“我记性好，看过的内容就会写。参加会课前，我把要考的书都看了一遍。”
“看了一遍就会写？？？”张族长的声音瞬间拔高。
张家族人更是惊得发出轰响。
“是过目不忘吗？”
张彦假装不懂：“我不确定是不是，但我看过的东西都会被刻在脑海中，想用的时候可以翻出来看看。”
众人：……
这回答让他们又气又嫉，但又无奈。
听听这话多气人啊。
能把书本的字刻在脑子里随时翻出来看，这跟行走的活书馆有什么区别？
张族长是实践派，他很快从祠堂里翻书，翻到一半想起会课魁首肯定都看过这些书，于是他翻出张家的族谱，递到张彦面前：“彦哥，你，你来看看能不能记住？”
张族长说这话的时候胳膊都在发抖，他既希望张彦是真的能过目不忘，又害怕这只是镜花水月一场空，所以紧张得额头都在冒汗。
张彦接过族谱，随意翻了起来。
他翻书的声音很快，像是能一目十行，连带着族人们都开始替他担忧，翻书这么快能记得住吗？若是记不……
还没等他们想完，张彦将族谱送还到族长手中，开始闭上眼睛背诵起来：“第八页第一列，张兴知、张微知……第三列，张建阳、张建良……第九页第二节……”
张彦一字不差地背了两页族谱，名字、排序、数量，一个都没错。
张族长手里的族谱啪地掉在了地上，他胸口剧烈起伏着痛哭出声，脸上却带着笑意：“张显祖宗！是您显灵了！我张家颓废了这么多年，终于又后继有人了！”
这一声落下，代表着张彦的成绩被认可。
全族人都兴奋地乱叫了起来。
在这一刻，他们才真的发自内心地相信：他们张家的未来，一定还能读出名堂来！
从祠堂离开回到家以后，王老太太等家眷这才问道：“彦哥怎么样啦，族里认可你了吗？”
张彦点头，跟他们讲了祠堂里发生的事。
刘氏喜极而泣，埋怨地说道：“彦哥也是，这么大的事也不跟家里说一声，非得等到镇上敲锣打鼓地过来了，咱们才知道自家出了个小神童！”
张彦讪讪道：“我怕我自己讲的没有信服度，有红榜作证可以更好解释一点。”
张登云揉揉他的脑袋，笑道：“彦哥以后就是咱们张家最聪明最有前途的学子了，你可要好好努力，争取明年跟你哥一起去考童生试。”
张瑜一顿，底虚地说：“爹你想太多了，我还没开始学八股，明年去了也考不上童生。”
张彦一直有注意着张瑜的情绪，他没有很高兴，也没有很难过，但其实还是不开心的。
等回了屋里，只剩两人。
张彦以为他是自卑自己学得慢，刚想去说点好话安慰他。
张瑜很担忧，却还是拆穿了他：“弟，这次会课你答了大满贯，我很为你开心。可是，我不记得我有当着你的面背过五经？”
小卧房里只有一张床，一张桌子，此刻两个半大的孩子各站一头，竟衬得房间狭小无比，就连空气中都带着紧绷。
张彦没想到他一张口就发现自己语言里的漏洞，竟是比其他族人要敏锐些。
张彦很欣慰，也许张瑜没他想象中那么笨，“我是识字后才去自学的五经，并非全听你背的全书。不过哥你还是很厉害，除了五经以外，其他书都背过。嗯，很勤奋。”
张瑜闻言这才松了一口气，他瘫坐在书桌前，感叹道：“吓死我了，还以为你……”
张彦不用想也知道，张瑜肯定是担心他是靠着赵家弄虚作假才考上的大满贯，眼下才是真正的放心。
不过张瑜人其实挺好的，哪怕心有疑虑也并未在族人和家人面前问他，给他留了余地。
张彦有点感动。
他想到接下来要去科举班了，全镇的夫子都会抢着要他这个会课大满贯，那么主动权就握在了张彦手中，他可以自己提条件。
于是，张彦问道：“哥，明志学堂的尹青山你知道吗？”
张瑜不明白他为何忽然问这个，只如实回道：“知道！尹先生是全镇唯一一个举人夫子，只要是咱们镇上的学子都知道他的名号，只不过他是负责科举班的，不教我们这种蒙童。
张彦摇着头说：“未必。我这次考得成绩很好，他必然会招我过去。我不想自己升班，你愿意陪我一起去吗？”
张瑜的瞳孔放大，惊愣指着自己道：“我？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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