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的余晖为紫禁城的宫墙镀上一层血色，远处外城的火光愈发炽烈，闯军的呐喊声随着晚风飘来，像无数根针扎在每一个人心头。林越刚在午门处置完通敌军官，东华门外便传来一阵密集的马蹄声，紧接着，便是粗粝的喊话声划破沉寂。
“城上的人听着！闯王大军已破外城，尔等已是瓮中之鳖！速速打开城门，献崇祯小儿投降，闯王有令，保尔等性命无忧；若敢顽抗，待破城之后，屠宫灭族，鸡犬不留！”
喊话的是闯军前锋将领，声音洪亮，带着一股胜券在握的骄横。城楼上的禁军士兵闻言，脸色纷纷发白，握着兵器的手不自觉地颤抖起来，方才被林越用雷霆手段凝聚起来的士气，又开始动摇。
林越快步登上东华门城楼，王承恩紧随其后。他扶着城垛，向下望去，只见城外不远处，密密麻麻的闯军士兵列成阵势，旗帜如林，刀枪林立，粗略估算，至少有数千人之多。为首的一员将领，身着铠甲，胯下骏马，正是李自成麾下的先锋官刘芳亮。
“皇上，闯军势大，不如……不如暂且答应他们的条件，再做打算？”王承恩在一旁低声劝道，语气中带着一丝恐惧。他跟随崇祯多年，深知闯军的残暴，此刻见闯军兵临城下，心中难免发怵。
林越没有理会他，目光快速扫过城下的闯军阵列。他注意到，闯军虽然人数众多，但阵列散乱，士兵们大多衣衫不整，有的甚至还扛着从百姓家中劫掠来的财物，显然是入城后军纪涣散，并未经过严格的整顿。
“军心不齐，骄兵必败。”林越心中暗道。他知道，此刻绝不能硬拼，闯军虽然军纪涣散，但兵力远超宫中守军，真要硬打，宫城迟早会被攻破。当下唯一的办法，就是拖延时间，等待吴三桂的援军到来。
“王承恩，你觉得李自成现在最想要的是什么？”林越转头问道。
王承恩一愣，随即回道：“自然是皇位与传国玉玺。”
“不错。”林越点点头，“李自成起兵多年，无非是为了推翻大明，登基称帝。如今他兵临城下，自以为胜券在握，最想做的，就是让朕主动禅位，这样既能显得他名正言顺，又能避免强攻宫城造成的伤亡。”
“皇上的意思是……”王承恩似乎明白了什么。
“虚与委蛇。”林越沉声道，“你立刻挑选一名能言善辩的太监，作为使者，出城去见刘芳亮，就说朕愿意与闯王面谈，商议禅位事宜。但有两个条件：第一，闯王必须率军退兵三里，不得靠近宫城，保障朕与宫中人的安全；第二，禅位仪式须在明日清晨举行，届时朕将在午门亲自交割传国玉玺。”
王承恩面露迟疑：“皇上，这样会不会……会不会让闯军起疑？而且，明日清晨，吴三桂的援军未必能到啊。”
“疑是必然的，但李自成此刻志得意满，必然急于登基，不会过多深究。”林越解释道，“退兵三里，能为我们争取更多的准备时间；约定明日清晨谈判，至少能让我们多撑一夜。至于吴三桂的援军，我们只能赌，赌他能尽快赶来。眼下，这是我们唯一的生路。”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坚定：“就按朕说的办，立刻去安排。告诉使者，说话要恭敬，态度要诚恳，务必让李自成相信，朕是真心禅位，而非拖延时间。”
“遵旨！”王承恩不敢再犹豫，立刻转身下去挑选使者，准备出城谈判。
林越则留在城楼上，安抚守军情绪：“诸位将士放心，朕已派遣使者与闯军谈判，约定明日清晨禅位。今夜闯军不会攻城，尔等只需坚守岗位，加强戒备，明日自有分晓。”
士兵们闻言，脸上的恐惧稍稍褪去一些。虽然他们对“禅位”心存疑虑，但至少暂时不用面对闯军的猛攻，紧绷的神经也得以舒缓。
半个时辰后，出城的使者回来了，身后跟着几名闯军士兵。使者快步登上城楼，向林越禀报：“皇上，刘芳亮已将您的条件禀报给闯王，闯王表示同意，现已下令大军退兵三里，明日清晨在午门与皇上面谈，交割玉玺。”
林越心中松了口气，第一步缓兵之计，成功了。
“好。”林越点点头，“赏使者白银十两，下去歇息吧。”
随后，他看向身后的闯军士兵，沉声道：“回去告诉闯王，朕言出必行，明日清晨，必将传国玉玺双手奉上，只求闯王能遵守承诺，保全宫中人的性命。”
那几名闯军士兵见状，以为崇祯真的是吓破了胆，脸上露出轻蔑的笑容，连声应下，转身离去。
看着闯军大军缓缓后退，退到三里之外扎营，林越立刻召集张勇等禁军将领，在城楼之上召开紧急军事会议。
“闯军虽然退兵，但这只是权宜之计，明日清晨，他们必然会再次兵临城下。”林越开门见山，“今夜，我们必须争分夺秒，做好一切防御准备。”
他看向张勇：“张勇，你立刻组织士兵，加固宫门与宫墙。用石块、木材堵塞宫门缝隙，在宫墙内侧堆积足够的滚木、石块、沙袋，尤其是东华门、西华门、午门、神武门这四大宫门，要重点加固。另外，将所有火炮都架设到城楼之上，瞄准闯军大营的方向，做好射击准备。”
“臣遵旨！”张勇抱拳领命。
“还有，”林越补充道，“清点所有火器与弹药，按每门火炮配足火药、炮弹，每名鸟铳手配足箭矢与火药，统一调配，不得浪费。同时，组织士兵进行简单的防御训练，尤其是鸟铳手，要教会他们轮流射击，确保火力不中断。”
“臣明白！”
林越又看向王承恩：“王承恩，你负责组织宫女、太监，协助禁军搬运防御物资，救治伤员，传递消息。另外，打开宫中粮仓，按人头定量发放粮草，让士兵们吃饱喝足，才有力气守城。”
“臣遵旨！”王承恩应道。
会议结束后，宫城内立刻忙碌起来。禁军士兵们搬运着石块、木材、沙袋，加固着宫门与宫墙；火炮被一一推上城楼，瞄准城外闯军大营的方向；鸟铳手们在将领的指导下，进行着射击训练，枪声在宫城中此起彼伏；宫女与太监们则端着饭菜、饮用水，送到士兵手中，有的还主动帮忙搬运物资，整个宫城呈现出一派紧张而有序的备战景象。
林越没有歇息，他亲自巡视着各个宫门的防御部署。走到午门城楼时，他看到士兵们正在架设那三门红衣大炮，这是宫中最具威力的火器，也是抵御闯军的重要依仗。
“这三门红衣大炮，一定要用好。”林越对负责操作火炮的军官说道，“明日闯军攻城时，先用它们轰击闯军的火炮阵地与密集阵列，尽可能多地杀伤敌人，压制他们的进攻势头。”
“遵旨，皇上！”那名军官连忙躬身应道。
巡视完各个宫门，夜色已经深沉。林越回到御书房，屋内只点着一盏油灯，昏黄的灯光照亮了桌面上的一张空白宣纸。他拿起毛笔，凭借着记忆，开始绘制简易的宫城防御图。
他在宣纸上画出紫禁城的轮廓，标注出四大宫门的位置，然后在每个宫门上标注出守军人数、火炮数量与弹药储备，再画出预备队的驻扎位置与支援路线。看着这张简陋却清晰的防御图，林越心中的底气又足了一些。
但他知道，仅仅做好防御还不够。李自成虽然答应退兵三里，但闯军的实力依然远超宫中守军，明日谈判一旦破裂，闯军必然会发起疯狂进攻。想要进一步削弱闯军的实力，动摇他们的军心，还需要再想些办法。
林越想起历史上李自成的大顺军，虽然人数众多，但内部成分复杂，大多是流民与明军降兵，凝聚力极差，而且将领们大多骄纵蛮横，与李自成之间并非铁板一块。尤其是进入北京后，闯军烧杀抢掠，早已失去了民心，只要稍加挑拨，必然会引发内乱。
“有了。”林越眼前一亮。他立刻传唤王承恩，让他挑选十名机灵、口才好的小太监，乔装成流民，混出宫外。
“你们混出宫外后，分头行动，前往闯军大营附近，散布两条消息。”林越对这十名小太监吩咐道，“第一条，就说李自成已经下定决心，明日拿到传国玉玺后，就要屠尽宫中的皇族与宫人，一个不留；第二条，就说闯军入城后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城外的百姓都已深受其害，不少人都在暗中组织反抗。”
他顿了顿，加重语气：“记住，说话要隐蔽，不要被闯军察觉。尽量找那些看起来动摇、思乡的闯军士兵去说，让他们相信，跟着李自成没有好下场，早日溃散回乡，才能保住性命。”
“奴婢遵旨！”十名小太监齐声应道，随后乔装打扮一番，趁着夜色，从宫城的排水道悄悄潜出，消失在黑暗中。
林越站在御书房的窗前，望着窗外的夜色，心中思绪万千。他知道，这些谣言未必能起到多大的作用，但哪怕能动摇一部分闯军士兵的军心，让他们在明日的进攻中有所迟疑，也是好的。
时间一点一滴地流逝，夜色越来越浓。宫城内，士兵们依旧在忙碌着，加固防御、擦拭火器、储备物资，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疲惫，却又透着一股死战到底的决绝。
林越没有丝毫睡意，他坐在御书房的椅子上，反复研究着手中的防御图，思考着明日可能出现的各种情况。他设想了谈判顺利的场景，也设想了谈判破裂、闯军猛攻的场景，甚至还设想了吴三桂的援军未能按时抵达的最坏情况。
“无论如何，都要守住宫城，等到吴三桂的援军到来。”林越在心中默念。他知道，吴三桂的关宁铁骑是大明最后的希望，只要援军能到，内外夹击，就能击败李自成的大顺军，保住北京，保住大明的半壁江山。
他抬手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穿越前的场景。那时的他，还在图书馆里熬夜研究《明末农民战争史》，为崇祯的悲剧而感慨，为大明的灭亡而惋惜。而现在，他却成了崇祯本人，站在历史的十字路口，亲手改写着大明的命运。
“崇祯啊崇祯，你一生勤勉，却无力回天，最终落得个自缢煤山的下场。”林越在心中暗道，“既然我接管了你的身体，你的江山，就绝不会让历史重演。我会守住这座宫城，守住大明的希望，让日月重光，让华夏复兴！”
就在这时，窗外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王承恩轻手轻脚地走了进来，躬身道：“皇上，已是深夜，您连日操劳，身体要紧，不如歇息片刻？”
林越摇摇头：“不必了。城外的闯军虎视眈眈，吴三桂的援军尚未到来，朕岂能安心歇息？”
他看向王承恩：“宫外的情况怎么样？那些小太监都顺利出城了吗？”
“回皇上，都顺利出城了。”王承恩回道，“奴婢已经让人在城楼上密切观察闯军大营的动向，目前尚未发现异常。不过，闯军大营那边，似乎有些喧闹，想必是小太监们的谣言已经起到了一些作用。”
林越点点头，脸上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好。继续派人监视，一旦有任何异动，立刻禀报。”
“遵旨。”王承恩应道，转身退了出去。
御书房内再次恢复了宁静，只剩下油灯燃烧的噼啪声。林越站起身，走到窗前，望着远处闯军大营的方向。夜色中，闯军大营的篝火如同繁星点点，绵延数里，透着一股令人心悸的气息。
他知道，今夜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明日清晨，一场决定大明命运的谈判与血战，即将拉开序幕。
林越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忐忑与不安，眼神变得愈发坚定。他握紧了拳头，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无论付出多大的代价，都要活下来，守住宫城，等到援军到来。
窗外的寒风呼啸，吹动着宫城的旗帜，猎猎作响。林越站在窗前，身影在昏黄的灯光下显得格外挺拔。他知道，自己已经没有退路，只能勇往直前，用智慧与勇气，与命运抗争，与历史抗争。
今夜的紫禁城，注定无眠。每一个人都在等待着明日的到来，等待着一场生与死的较量。而林越，这位来自三百年后的灵魂，正肩负着大明的希望，在这绝境之中，默默积蓄着力量，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狂风暴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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