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泼洒在摇摇欲坠的北京城郭之上。内城宫墙巍峨的剪影在暗云中若隐若现,偶尔有闯军营地的篝火划破天际,将城墙砖缝里的血迹映照得格外刺目。煤山方向的厮杀声早已停歇,取而代之的是外城传来的零星喝骂与醉酒狂呼,像一柄钝刀,反复切割着紫禁城上空紧绷的神经。
御书房内,烛火摇曳,映得林越脸色忽明忽暗。他刚从午门城楼巡视归来,甲胄上还沾着白日防御时溅上的尘土,额角的汗珠顺着鬓角滑落,砸在铺开的宫城地图上,晕开一小片墨迹。王承恩垂手侍立在侧,手里捧着刚清点完毕的军备清单,声音带着难掩的疲惫:“陛下,宫里剩余的鸟铳三百二十七支,完好能用的不足两百;火炮十一门,红衣大炮仅三门堪用,其余皆是小型佛郎机,火药只剩八百余斤,箭矢尚可支撑两日。禁军健儿只剩八百一十三人,其中三成带伤,粮草……也只够三日消耗了。”
林越指尖划过地图上外城的轮廓,目光凝重。他很清楚,李自成之所以同意退兵三里、约定次日谈判,不过是想坐收渔利——闯军入城后军纪败坏,士兵四处劫掠,李自成需要时间整顿队伍,更需要时间摸清宫城的虚实。所谓“禅位”,不过是缓兵之计,一旦闯军准备就绪,便是宫城玉石俱焚之时。
“三日粮草,撑不过明日午后。”林越沉声道,声音里听不出情绪,“闯军号称百万,实则精锐不过十余万,但此刻围困北京的也有五万之众。硬守,就是等死。”
王承恩身子一颤,跪倒在地:“陛下,老奴愿率亲信太监死战到底,绝不让闯贼踏入乾清宫半步!”
“死战无用。”林越扶起他,目光锐利如刀,“朕要的不是殉国,是翻盘。李自成的软肋在哪里?在粮草。闯军一路攻城略地,靠的是劫掠补给,没有稳固的后方,粮草就是他们的命脉。只要烧了他们的粮草大营,五万闯军便会不战自乱!”
历史上,李自成大军进入北京后,粮草补给全靠搜刮民财,军中粮草储备本就不足,这也是他后来无法长久立足的重要原因。林越凭借脑海中对明末战事的记忆,隐约记得闯军的粮草大营似乎设在西南部一带,只是具体位置尚需确认。
“陛下英明!”王承恩眼睛一亮,随即又面露难色,“可外城已被闯军掌控,如何才能摸清粮草大营的位置?又如何才能奇袭成功?”
林越抬手揉了揉眉心,快速思索着对策。他需要一支精锐小队,趁夜色潜入外城侦查,既要找到粮草大营的准确位置,还要摸清周边的布防情况。这支队伍必须足够机敏,既能伪装潜行,又能在遭遇突发情况时果断脱身。
“王伴伴,你在宫中多年,可识得熟悉外城地形、身手矫健的太监?”林越问道。
王承恩略一思忖,连忙回道:“老奴手下有个小太监,名叫小禄子,原是京郊农户出身,熟悉外城街巷,早年曾跟着猎户学过追踪潜行的本事,手脚利落,忠心可靠。”
“立刻传他来见。”林越当机立断。
片刻后,一个身材瘦小、眼神灵动的小太监快步走入御书房,跪地叩首:“奴才小禄子,参见陛下!”
林越上下打量着他,见他虽身形单薄,但脊背挺直,眼神沉稳,不似寻常太监那般怯懦,便点头道:“朕有要事托付于你。今夜,你需带领一队精锐禁军,乔装成闯军,潜入外城,查明闯军粮草大营的具体位置、守军兵力以及布防情况。此事凶险,你可敢去?”
小禄子抬起头,眼中没有丝毫犹豫,朗声道:“奴才深受皇恩,愿为陛下效死!只要能护得陛下与大明周全,便是粉身碎骨也在所不辞!”
“好!”林越赞许地点头,随即召来禁军统领赵武。赵武是崇祯年间的老禁军,为人勇猛忠诚,白日里在神武门斩杀逃兵时,也是他第一个带头响应。
“赵统领,挑选二十名精锐禁军,要身手好、懂些拳脚功夫的,换上闯军的服饰——白日里斩杀的闯军尸体上,衣物盔甲都可取用。”林越下令道,“让小禄子带路,潜入外城侦查,务必摸清粮草大营的虚实,天亮前务必返回。记住,以侦查为首要任务,切勿恋战,若遇险情,保命为上。”
“末将遵旨!”赵武抱拳领命,转身快步离去。
不多时,二十名禁军已换装完毕。他们脱下明军的鸳鸯战袄,换上了闯军的粗布短打,有的还故意抹脏了脸,头发散乱,看上去与那些劫掠成性的闯军士兵别无二致。小禄子也换上了一身闯军服饰,腰间别着一把短刀,手里拿着一张外城街巷图,低声向禁军们交代着路线与注意事项。
林越亲自送至神武门内侧,拍了拍赵武的肩膀:“赵统领,此行关乎大明存亡,朕等你们的好消息。切记,谨慎行事,务必全身而退。”
“陛下放心!末将定不辱使命!”赵武单膝跪地,语气铿锵。
林越挥了挥手,王承恩连忙命人打开神武门的一道侧门。夜色如潮水般涌了进来,带着城外的血腥气与尘土味。二十一人的小队如鬼魅般融入夜色,侧门随即悄然关闭,仿佛从未开启过。
林越站在城楼上,望着小队消失的方向,心中五味杂陈。这是他穿越以来第一次主动出击,没有系统加持,没有超能力相助,全凭一腔孤勇与对历史的认知。他不知道这支小队能否成功,也不知道前方等待他们的是生是死,但他别无选择——坐以待毙,只会重蹈崇祯的覆辙。
“陛下,夜风寒凉,您还是回殿内歇息片刻吧。”王承恩轻声劝道。
林越摇了摇头,目光依旧停留在城外的黑暗中:“朕等他们回来。”
城外,小禄子带着小队沿着城墙根快速移动。他对北京外城的街巷了如指掌,专挑偏僻的胡同与小巷穿行,避开了闯军的主要巡逻路线。夜色深沉,只有偶尔掠过的流星,短暂照亮脚下的石板路。
“统领,前面就是琉璃厂大街,闯军在街口设了哨卡。”小禄子压低声音,指着前方不远处的火光说道。
赵武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只见街口燃起两堆篝火,四名闯军士兵正围坐在火堆旁喝酒,腰间的长刀随意靠在一旁,眼神迷离,显然已经喝得半醉。
“都听着,按计划行事,装作巡夜的士兵,不要多言。”赵武低声吩咐道,随即率先迈步走出胡同,大摇大摆地朝着哨卡走去。
“站住!干什么的?”一名闯军士兵醉醺醺地站起来,横刀挡住去路。
赵武故意打着酒嗝,操着一口半生不熟的陕西话骂道:“瞎了你的狗眼!老子是刘将军麾下的,奉令巡夜,查探有没有明军余孽作乱!耽误了大事,砍了你的脑袋!”
他一边说,一边故意拍了拍腰间的短刀,眼神凶狠。那闯军士兵被他的气势唬住,又看他们穿着自家军服,语气也带着陕西口音,便不再怀疑,摆了摆手:“原来是自家兄弟,进去吧进去吧,夜里不太平,小心点。”
赵武冷哼一声,带着小队径直穿过哨卡,走进了琉璃厂大街。街上一片狼藉,店铺的门板被砸得粉碎,地上散落着衣物、瓷器与血迹,偶尔能看到几具百姓的尸体,景象惨不忍睹。众人看在眼里,皆是咬牙切齿——闯军的暴行,更坚定了他们完成任务的决心。
一路穿行,小禄子凭借记忆,带着小队七拐八绕,避开了数处闯军巡逻队。越往西南方向走,闯军的踪迹越多,空气中的粮草气息也越发浓重。
“统领,前面就是报国寺了!”小禄子指着前方一座隐约可见的寺院轮廓,压低声音道,“奴才记得,报国寺占地广阔,有大片的空地与库房,闯军极有可能将粮草存放在那里。”
赵武点了点头,示意众人停下脚步,藏身于一处废弃的宅院墙角。他探头望去,只见报国寺周围灯火通明,寺门外有数十名闯军士兵手持长矛站岗,寺墙之上也有巡逻的士兵来回走动。寺院内部隐约可见堆积如山的粮草包,空气中弥漫着谷物与干草的味道。
“果然是这里。”赵武心中一喜,随即仔细观察起来。他发现,闯军的防守看似严密,实则漏洞百出——站岗的士兵大多东倒西歪,有的甚至靠在墙上打盹,巡逻的士兵也是三三两两,闲聊打闹,完全没有警惕性。显然,他们自以为明军已成瓮中之鳖,根本想不到会有人深夜来袭。
“小禄子,你去查探一下寺内的具体布防,尤其是粮草堆放的位置与守军的换岗时间。”赵武吩咐道。
小禄子应了一声,身形如狸猫般窜了出去,借着阴影的掩护,悄无声息地靠近报国寺。他绕着寺院外墙潜行,时不时攀上墙头观察片刻,又快速落下,动作敏捷得像一只夜鸟。
半个时辰后,小禄子返回,低声汇报道:“统领,寺内粮草主要堆放在前殿、后殿与西侧库房,大约有数千石之多。守军约有三百余人,大多集中在寺院东侧的厢房内,此刻多半已经睡熟。换岗时间大约是丑时三刻,现在离换岗还有一个时辰。寺后有一道小门,防守最为薄弱,只有两名士兵看守。”
赵武听完,心中已有了计较。他当即做出部署:“留下五人在外接应,其余十五人随我从寺后小门潜入。潜入后,先解决守门士兵,再兵分三路,一路去西侧库房放火,一路去前殿、后殿点燃粮草堆,最后一路负责牵制可能醒来的守军。动作要快,要狠,点火后立刻撤离,不得有误!”
“是!”众人齐声应道,眼中闪烁着决绝的光芒。
赵武带着十五名禁军,跟着小禄子绕到报国寺后方。果然,一道狭小的木门紧闭着,两名闯军士兵正靠在门边打盹,鼾声如雷。
赵武做了个噤声的手势,随后与两名禁军悄悄靠近。他眼神一凝,手中短刀寒光一闪,猛地捂住一名士兵的嘴,刀刃划过对方的脖颈,鲜血瞬间喷涌而出。另一名禁军也如法炮制,干净利落地解决了另一名守门士兵。整个过程悄无声息,不过瞬息之间。
小禄子上前,轻轻推开木门,众人鱼贯而入。寺院内部一片寂静,只有风吹过树梢的沙沙声,以及厢房内传来的此起彼伏的鼾声。粮草堆高高堆起,几乎占据了半个寺院,空气中满是谷物的香气。
“行动!”赵武低喝一声,众人立刻按照预定计划分头行动。
负责放火的士兵从怀中掏出早已准备好的引火物——浸透了煤油的布条与硫磺弹,快速冲向各个粮草堆放点。他们小心翼翼地避开巡逻的士兵,将引火物放在粮草堆底部,点燃引线,看着火星一点点蔓延,随即转身冲向下一步目标。
“轰!”一声轻响,西侧库房的粮草堆率先燃起大火。火焰借着夜风迅速蔓延,很快就舔舐到了顶部的干草,火光冲天而起,照亮了整个寺院。紧接着,前殿、后殿的粮草堆也相继起火,浓烟滚滚,呛得人睁不开眼睛。
“着火了!着火了!”厢房内的闯军士兵终于被惊醒,纷纷衣衫不整地冲了出来,看到熊熊燃烧的粮草堆,顿时乱作一团。
“快救火!快救火啊!”有人嘶吼着,试图冲向粮草堆,却被早已等候在旁的禁军拦住。赵武手持长刀,一刀劈倒一名冲在最前面的闯军,高声喊道:“杀!一个不留!”
禁军士兵们奋勇杀敌,刀光剑影闪烁,闯军士兵大多还没反应过来,就已倒在血泊之中。有的闯军想要逃跑,却被门口的禁军截杀,寺院内外惨叫连连。
混乱中,一名闯军小校认出了禁军的服饰,惊恐地大喊:“是明军!明军劫营了!”
这句话如同惊雷,让原本就混乱的闯军更加恐慌。他们本就是乌合之众,此刻没有统一的指挥,又被大火与厮杀吓破了胆,纷纷四散奔逃,有的甚至慌不择路地跳进了寺院的水井里。
赵武见火势已经无法控制,粮草堆燃烧得越来越旺,便高声喊道:“撤!”
众人听到命令,不再恋战,纷纷朝着寺后小门撤退。此时,寺外的接应士兵也冲了进来,掩护着众人撤离。闯军虽然人多,但早已军心大乱,根本无法组织有效的追击,只能眼睁睁看着明军小队消失在夜色中。
就在众人撤离报国寺不远,身后传来一声巨响——原来是寺内的火药桶被大火引燃,整个报国寺瞬间被火光吞没,巨大的冲击波震得地面都在颤抖,浓烟直冲云霄,在夜空中形成一道巨大的烟柱。
“成功了!我们成功了!”小禄子兴奋地喊道,声音里带着难以抑制的激动。
赵武回头望了一眼熊熊燃烧的报国寺,脸上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此行虽然凶险,但终究不辱使命。他清点了一下人数,十五名潜入的士兵中,仅有三人受了轻伤,无人阵亡。
“快走!闯军很快就会派兵追击,我们必须尽快返回宫城!”赵武下令道,带着众人快速朝着紫禁城的方向奔去。
此时的紫禁城,午门城楼之上,林越正焦急地眺望西南方向。忽然,一道冲天的火光划破夜空,照亮了半边天际,紧接着,一声沉闷的巨响传来,震得宫墙都微微颤动。
“火!是火!”王承恩激动地指着火光的方向,“陛下,定是赵统领他们得手了!”
林越眼中瞬间迸发出耀眼的光芒,心中的巨石轰然落地。他猛地拔出腰间的天子剑,指向西南方向,高声下令:“传朕旨意,鸣炮三声!告诉全城守军,闯军粮草已焚,我大明必胜!”
“遵旨!”城楼上的禁军士兵齐声应道,声音响彻云霄。
三门红衣大炮依次轰鸣,炮声震耳欲聋,在夜空中久久回荡。宫城内的守军听到炮声,又看到西南方向的熊熊火光,顿时明白奇袭成功,纷纷欢呼雀跃,士气高涨到了极点。原本疲惫不堪的士兵们,此刻个个精神抖擞,握着武器的手更加坚定。
而外城的闯军营地,此刻却是一片混乱。报国寺方向的大火与巨响,让所有闯军都陷入了恐慌。李自成正坐在临时征用的府衙内,与刘宗敏、牛金星等将领商议明日攻城之事,忽然听到外面传来喧哗声,紧接着就有人慌张来报:“大王!不好了!报国寺的粮草大营被明军劫了,烧起来了!”
“什么?!”李自成猛地站起身,脸上的酒意瞬间消散,眼中满是震惊与暴怒,“怎么可能?明军都快成瓮中之鳖了,怎么敢出城劫营?!”
“千真万确啊大王!火光冲天,还引发了爆炸,粮草怕是全烧没了!”报信的士兵吓得浑身发抖。
刘宗敏也怒不可遏,一拍桌子骂道:“这群明军余孽,真是活腻歪了!大王,末将愿率军去追,把他们斩尽杀绝!”
李自成脸色铁青,胸口剧烈起伏。粮草是大军的命脉,如今粮草被烧,五万闯军顿时陷入了断粮的绝境。他知道,明军这一手,可谓是釜底抽薪。
“追?往哪追?”李自成咬牙切齿,“明军既然敢劫营,必然早有准备,此刻怕是已经逃回紫禁城了!传令下去,全军戒备,严查城内明军余孽!另外,立刻派人去周边州县搜刮粮草,务必在三日内凑齐足够的军粮!”
“是!”众将领齐声领命,纷纷退去部署。
李自成走到窗前,望着西南方向的漫天火光,眼中闪过一丝阴鸷。他原本以为拿下北京易如反掌,可没想到崇祯竟然突然变得如此强硬,还敢主动出击。
“崇祯小儿,你以为烧了粮草就能翻盘?”李自成冷笑一声,眼中满是杀意,“明日一早,我便率军全力攻城,踏平紫禁城,看你还能撑到几时!”
夜空中,火光与星光交织,一边是紫禁城上明军士兵的欢呼,一边是闯军营地的混乱与暴怒。一场围绕着粮草的奇袭,彻底改变了北京之战的局势。林越知道,这只是反击的开始,真正的血战,还在明天。但他心中已然有了底气——只要能打乱闯军的部署,拖延到吴三桂援军到来,大明就有翻盘的希望。
他站在午门城楼之上,望着那片照亮夜空的火光,握紧了手中的天子剑。剑身在烛火的映照下,闪烁着冰冷而坚定的光芒,如同他此刻的决心。
“李自成,这场游戏,才刚刚开始。”林越低声自语,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朕说过,要逆天改命,就绝不会让历史重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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