局招生办要举行中考招生会，让愚同要在上面做个讲话。
讲话前愚同想了想，同局长谈了自己的想法，说现在市上对每年的中考成绩也排名，而且更注重优生，可现在咱们的小学，以学生能上一中为荣。但小学生上一中，市上不考核，咱们全把优生送去一中了，三年后又想要更多的考上关府中学学生，咱们从一开始就吃亏了。我打听了，已经有好几个县不给一中每年组织考试了，也不鼓励学生上一中，尽可能把好生源留在自己县里。咱们也要这样，比如对青鸟培训这一类专招优质生源，专给市里学校输送的培训机构，咱也要有所限制。
局长听了后说，这事我也知道，家长心里作怪，从咱们县的情况看，不上一中不花那几万元，在咱们县上初中也能考上的。只这事你要做得适度，不让人抓了把柄，现在这培训学校后面都有关系。愚同说他明白。
于是在中考会上，他明确说了，今年局里将大力扶持咱们各初中，首先县招办不再为一中组织升学报名、考试，鼓励学生上咱县的初中。
随后，愚同对关东的初中教育进行了点评，说，咱县这几年升关府高中的人数不断上升，教学质量有了很大提升。特别是以县城两所初中，还有阳湾初中、新营初中表现好。咱各初中也要早早到各辖区小学招生，主动同学优生家长见面，讲清其间的利害关系，多招学优生。下来还要专门给小学开会，不鼓励学生再上以考关府一中为目标的培训学校。多宣传咱县内几所名初中的优势，共同确保优质生源不外流。
除这次讲话外，他还专门组织了一个城区小学校长会，让大家要站在学生家长角度，站在全县教育大局的角度思考如何培养优质生源，如何留住优质生源问题。现在教育要好，要进入良性循环，不能出现恶性循环，比如一个县任由优质生源流失，一个县初中，高中的竞争力就下降，也就越留不住优质生源。现在优质生源的争夺已从小学开始，各位校长一定要站在全局的高度，站在广大家长的角度，做好优质生源巩固工作。
并要求各校，不要鼓励学生上什么以考一中为目标的培训班，不要以学生上一中人数多为光荣。这虽然不能成为一个刚性要求，但却是一个政治要求，校长要发挥作用，给老师和学生讲清其中的利害关系。关东的初中教育上不去，也会危及小学教育，最终危及到全县教育，影响到每个普通百姓。希望大家要站在百姓的大局重视这个问题，解决好这个问题。一个县没有良好的教育，就不可能有好的发展，而良好的教育从优质生源来，咱们既要培养得出，更要能留得住。
大家听到主管招生工作的副局长讲这些，似乎嗅到了一些变化的征兆，不由在下面议论了起来。
愚同所做的这一切还是传到了莫船那里。
关东分校的校长给他讲这些时，他只是静静地听着，没插一句话。讲完了，那校长说，莫总，你看咱们是不是同关东教育局沟通下，从检查、年审到招生，我看都有针对咱们的意思。
莫船看了眼那校长说，从今天开始，关东地区的两所培训学校学费总体下调1000元，小班招生，人数限定在25人，多一人不可，而且招生时严格以成绩选拔，除非我打招呼，任何人说情你都要挡住，记住是任何人，包括关东教育局的人。并且对班上现有学生，要通过成绩淘汰，确保人数不超额，总之除了成绩没有别的例外，希望不要在这事上出问题。那校长说，这样不把他们全得罪了。
莫船说你只管做就行，别的不用担心。
看那校长走后，莫船端了水杯，喝了口，走到窗前望着窗外，他知道关东发生的一切是怎么回事，有大气候的原因，也有小气候的原因。
随着市局对各县初中考核中各初中上重点高中比重的加大，以及考上关府中学所产生的巨大社会影响力。已不止一个县对一中在全县的公开招生产生质疑，而且这种招生方式是通过行政命令的方式，由当地招办统一报名，统一考试选拔的。这不仅引起各县区的不满，也引起其他民办学校的不满，对一中的质疑，对市教育局的质疑从来就没有断过。
一中到底是不是民办学校，如果不是，他为什么会收高额的学费？如果是，它的举办者是谁？它为什么会受到市教育局巨大的行政支持？这些问题围绕着市教育局和一中始终存在，也使一中不好光明正大地宣扬自己。
而市教育局面对这些质疑也不能有明确的态度，拿出好的解决办法，因此对各县区不配合招生的做法也不好明确表态。而且市局总以此事乃是一中的事进行搪塞，所以现在各县区都有意压制一中，截流优质生源的举动。
只是大家都在暗处，如关东这样明目张胆的宣告，给公办中小学校长施压还不多见。但莫船很清楚，一中能走到今天，青鸟培训能火，不只是行政的支持，最核心的还是家长，特别是具有一定经济实力和社会地位的家长们对孩子接受优质资源的强烈愿望。这种要把自己与普通家庭区别开来的强烈愿望，是对自己人生的一种证明，这是任何行政力量所不能干涉的。一中还会有人上争着上，只是招生看来得由一中自己来做了，不能再依靠行政力量了。
至于关东教育局对青鸟的施压，莫船并不以为然，任何与民众愿望相悖的做法都会激起民众的反感，而且受到的阻挠越大，人的逆反心理越强。所以他要让关东学生上青鸟更困难，至少是非学优生上青鸟更困难，在关东要抬高门槛，而市区拒绝接收。
人这东西在较易得到某个事物时，对某一事物的珍惜，重视程度会降低。抬高关东学生进入青鸟的难度，反会使青鸟在关东变得更加具有影响力，他相信更多的声音会传到自己耳朵里。
莫船清楚愚同在其中所起的作用，不过这个作用一直没有被他放在心上，过去是，现在也是。
当然那次相聚后的不快，莫船知道或许根子就在自己对他的不放心上。严格讲自己并没有不放心上，如同在愚同的仕途上，他是能帮一把就帮一把。当然他知道愚同有自己的路子后，自己的帮助也只是锦上添花。从当年在一起时，莫船就知道愚同的聪明。
后来的逃离，隐忍其实与自己是一样的，是那种聪明没出路后选择。所以在骨子里他对愚同有种惺惺相惜的味道，甚至有时他会觉得愚同是另一个自己，是留在体制内最好状态下的自己。或许自己最终的出走，可以看成是不满意留在体制内的自己的。所以对愚同的不在乎，同他当不当副局长没有关系，是对留下的自己的一种舍弃。
虽然知道愚同能走到这一步已十分不易，不亚于自己所做的事，但之所以离开体制，一个很重要的原因是在这样的体制中，自己做不了什么，什么都不能改变，唯一改变的只能是自己。如同愚同所做的事别人也都会做，差别仅在于由愚同来做时，他的生活与命运发生了变化，但所做的事情并没有推动什么，改变什么。现在愚同的表现证明了自己的判断，如果自己留下也会如此。
愚同的改变是显然的，如果他不改变，是走不到今天的，坐不到副局长的位子上的。而一旦改变了，那拥有权力的他是做不了什么的。因为所有一切只能是顺应体制的规则行事而已，并在这个体制中以利益为核心的进行生活。
而这就是愚同的生活现实。
莫船没想到是愚同不但对这种规则适应了，而且还被同化，滋生出一种已深入骨髓的优越感。这种优越感让他完全拜倒于权力之下，而不能平等地看待这个世界。权力是强大的，但再强大的权力也是有边界的，是建立在物质的基础之上，物质对意识的决定作用一直存在，并越来越强大。
这些年这种物质的力量已为莫船建起一个强大的网络，不论是事业网络还是人脉网络，都是愚同不可想的。虽然自己很多时候并不出面，但那种内在的联系却十分紧密。他相信物质的力量在这个越来越浮躁的社会，是最坚固的。他也相信这种建立在物质联系上的人与人之间关系的牢固，所以他相信教育作为一个产业，在关府还拥有机遇期，还可以为他其他的发展提供源源不断的财力支持。
这次在海南的投资就是如此，虽然现在自己不是经常待在关府，但对关府的重视并没有降低。而海南这个旅游项目的完成，会让他在关府的事业变得更好，他相信物质的力量会击垮很多防线。
这两年的招生情况，学校发展情况越来越好，民办培训也越来越火。但正因为越来越火，所以竞争日益激烈，好多有名的培训机构被引入关府。现在最大的问题就是他手下已有人跳槽单干或加盟别的机构，而核心成员的流失是最大的隐患。因为他们的出走不是自己少了一名员工的问题，而是自己又会多一个竞争对手。
特别在他们都十分娴熟于青鸟的运作之后，这种竞争的危害就更大。如何建设更好的，更稳定的员工队伍，形成自己核心的不可复制的资产，是自己现在最应考虑的问题。
显然教育这个要面对面的行业，不论有如何先进的理念，导致它都只能是一个门槛较低的行业，唯一能形成核心竞争的，就是用巨大投资打造高端的实体学校，这将是其他竞争者们难以转身复制的。所以他对青鸟学校投入了更多的精力，注入了更多财力。
只要确保这两所学校的地位稳固，最核心的东西就不会失去。青鸟学校以单独招生录取的方式，既对培训学员，也对社会学员。现在每届小学生的规模他控制在100人，初中控制在150人，学校的整体规模他控制在1000人左右。他没有扩大的欲望，他要的只是真正的高端家庭的学生。
对青鸟高中，莫船知道很难在最初的生源争夺中就取胜。虽然想了好多法子，仍然难以产生明显的效果，所以它只能守住招生这个底线，按分配的计划招生。对于新生，他确保每届不超300人，而要崛起莫船认识到要在复习生的招收上下了很大的功夫。
对于如何招复习生，莫船有自己的考虑。
一个人能参加复读，至少从内心深处他接受学习这件事，他想通过学习改变命运，实现自己的梦想。所以他们在内心深处是渴望更为有效的训练式教育。所以军事化全封闭的管理，订合同式的招生和培养目标是很能吸引那些不甘失败的学生。
复习的目的就是要能把一个考不了二本的学生让其考上二本，考不了一本的让其考上一本，考不了重点大学的让其考上重点大学，并做出了达不到目标全额退费的承诺。
从两年的实施情况看效果十分明显。复习生的质量也越来越好，今年已有六名学生考入了985名校。对复习生的数量他没有无序扩张，而是将人数就限定在400人，八个班的规模，他要用复习生打造一所完全为高考而生的学校。
青鸟高中的声誉也在这种招生模式下，以及展现出的成绩下已日渐高涨，复习生战略也带动了新生生源质量的提高。甚至现在他都有所调整，将新生规模再压缩，全力主攻复习生。
当然莫船知道随着这两所学校的真正崛起，他面临的压力会越来越大，好多人盯上了。因为这两所学校的崛起动了别人的蛋糕，那些反噬力量会很快到自己身上，而还会表现出正义的面目，甚至以政府的名义出面。
而堡垒的核心是他的团队，只有这个堡垒足够坚固了，要轻易的被外力击垮并不容易。所以对团队他是扑了身子的关心、关爱，而且重金投入。
此外，要建立一个强大的外部氛围来维护学校的整体利益，所以他回到关府后，一个重要的工作就是加强联系与沟通。
今天就安排了由丽丽组织的与市艺协、市文联领导的一个饭局，而明天则是柳虹组织的由青鸟培训承办的市记协的一个采风活动。
这些人没有多少权力，但他们的影响力是巨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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