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大娘家的满月宴结束之后，牧雪菲背着小婴儿，步履蹒跚地敲响牧云初的家门。
开门的是牧盛阳。
他惊讶地看着牧雪菲的腿，问道：“你这是怎么了？”
牧雪菲低下头：“我能进去说吗？”
牧盛阳一秒变得冷漠：“不能，从你选择嫁人，放弃追随主人开始，你就跟我们没有关系了。”
牧雪菲跨门的动作僵住了：“为何？你不是自称是我哥哥的吗？主人留你在这里就是为了看顾我的。”
牧盛阳冷冷道：“原来你是这样认为的。”
难道不是吗？若不是她要留在靠山村，主人不会再耗费心力创造牧盛阳，他本来就是因为她而存在的。
牧盛阳看着牧雪菲的神色，已经猜到她是什么想法，当下神色更冷了。
“你走吧，这里不欢迎你。”
牧雪菲咬了咬唇：“姜良打我，我不想跟姜良过了，我想跟主人一起去修真界。”
“你有何脸面再来找主人？”牧盛阳道。
主人让她先出去游历半年，她不去。
主人让她后悔了就通过契约告知，她没有。
在靠山村生活八年，她从来没有主动联系主人，也没有关心主人到修真界需不需要人手帮忙。
现在孩子都两了，她找上门了。
“你是想让主人当你的血包，无条件供养你两个孩子吗？主人只是创造了你，但并没有欠你，更没有欠姜家。”
牧雪菲哭着哀求：“我知道，但我已经走投无路了，我没有娘家，不能为孩子托底，只能厚着脸皮再求主人。”
“你是吃定主人会心软，然后收留你们吗？”牧盛阳道：“你现在跟尘世羁绊太深，若是不想主人难做，就不要再上门来。”
牧雪菲却并不想要放弃。
“我已经后悔了，能不能让我见见主人，我会带着两个孩子去修真界，绝不会拖累你们一丝一毫。”
牧盛阳不为所动。
牧雪菲跪在地上：“我求你了，看在我们是同类的份上，你就让我见主人一面吧！”
见她大着肚子跪在地上，牧盛阳连忙上前去拉她：“你起来，你现在怀孕了，跪在地上不好。”
“我不起来，除非你让我见一见主人。”
牧盛阳见她执意如此，气恼地放开搀扶她的手：“搁这还搞上威胁了是吧？行，既然你自己都不在乎肚子里的孩子，那我就更不用在乎了，你想跪就跪吧。”
反正孩子也不是他的。
牧雪菲不可置信地看着牧盛阳：“你怎么能这么说？”
“我还能说更难听的，看在你是孕妇的面上，我不跟你一般见识，赶紧走，别逼我动手。”
牧雪菲不走，即便她背上的孩子哇哇大哭，依旧坚持跪在地上。
“主人，求你出来见我一面吧，我已经知道错了！”她朝着门内大喊。
牧盛阳脸一黑，低喝道：“住嘴！”
牧雪菲却继续大喊：“主人，你不出来见我，我就在这里长跪不起，直到你出来见我为止。”
孩子的哭声非常刺耳，牧雪菲却没有将她从背上卸下来哄一哄，只殷切地盯着门内。
就在牧盛阳想要采用强硬措施的时候，牧云初出现了。
她穿着天青色服饰，广袖微微漂浮，仿佛将整片江南烟雨都穿在了身上，材质非纱非娟，细看之下，有无数符光流转，构成一片护体莲域。
“你不用为难牧盛阳，是我决定不要你了。”牧云初的声音很轻，但落在牧雪菲耳中却像是惊天霹雳。
“主人，你不是说我要是后悔了，就通过契约联系你，你会带我离开东芜界的吗？”
牧云初叹息：“我是这样说过，但是在以前的条件下，你难道没有发现，自己已经越来越像凡人了吗？”
牧雪菲泪眼婆娑道：“主人这话是什么意思？”
孩子还在嚎啕大哭，牧云初看了牧盛阳一眼，牧盛阳立即将她从牧雪菲背上解下来，抱在怀里安抚。
哭闹声消失了。
在一片安静中，牧云初缓缓解释。
“傀儡人是为主人而生，为了保护主人的权益，自傀儡人诞生时便会自动签订一个条款：永远忠于主人，永远为主人考虑，永远把主人放在第一位。”
牧雪菲愣愣地看着牧云初，一时间忘了哭泣。
牧云初问她：“你自己说，你有做到这样吗？在你的心中，可还有将我当做主人看待？”
“我，我...……”牧雪菲吞吞吐吐。
她想说她有，但对上牧云初清透的眸子，顿感自己的所有想法都在此刻无所遁形，最终惭愧地低下了头。
她刚诞生起，确实是把主人放在第一位的，但没多久，这个位置便被姜良取代，在发现姜良靠不住之后，占据这个位置的又换成了她自己的孩子。
她攥紧手指，小声道：“我以后会把主人放在第一位的。”
牧云初无声地笑了：“你不用把我放在第一位，我也知道你做不到，我今天只是想告诉你一声，我们之间已经没有关系了。”
牧雪菲跪在地上，一个劲地磕头：“求主人再给我一次机会，求主人再给我一次机会！”
牧云初转身，几缕散发垂在颊边，增添了几分飘逸。
“你知道吗？当我得知你不再忠于我的那一刻，原本是可以抹杀你的，但我没有。这份仁慈，是我送你的最后礼物，这一世就当是我送你的，余下的路，你得自己去走。”
牧雪菲抽噎道：“求主人再帮我一把吧，求你带我和孩子去修真界，我往后会感谢你的。”
牧云初道：“不用去了，你们没有灵根。”
牧雪菲连忙道：“没关系的主人，我可以给我的两个孩子找塑灵花……”
“你也没有灵根。”牧云初打断她。
牧雪菲脸色一白，神色激动地质问：“我的灵根呢？我的灵根哪去了？”
牧云初皱眉：“傀儡人的一切都来自主人的天赋，你的厨艺是，你的灵根亦是，从你选择不再效忠我开始，灵根便自动消失了，只是你没有修炼，所以没有发现。”
“我不信！”牧雪菲不能接受自己没有灵根：“我的厨艺天赋还在，我的灵根肯定也还在。”
牧云初：“厨艺是我考虑到你还需要生活，特意给你保留的。”
牧雪菲崩溃不已：“我不要厨艺了，你能不能将灵根还给我？”
牧云初：“不能。”
灵根原本就不是她的，只是自己这个主人用契约借给她用的，何来“还”之说？
牧雪菲跪地磕头：“求你将灵根还给我吧，求你将灵根还给我吧，求你了，我真的不能没有灵根啊！”
牧云初冷淡道：“没有忠心，便没有灵根，这是对每个傀儡人都执行的准则，写在终生奉行的契约条款里，无从更改。”
“我不信！”牧雪菲执拗道：“厨艺都可以保留，灵根为什么不能保留？”
因为灵根的作用更大，不忠心的傀儡人修炼有成后可能反噬主人。
但厨艺不一样，除了做几顿好吃的食物之外，除非以厨入道，否则作用非常有限。
牧云初手指一弹，一道光飞进牧雪菲眉心。
“好了，现在厨艺也没有了。”
牧盛阳“噗嗤”笑出了声，暗暗骂了一句活该。
他把孩子往牧雪菲怀里一塞，飞快关上了门。
牧雪菲从地上爬起来，打算继续敲门，但姜良却找到了她。
姜良跪在地上，一遍又一遍地打自己的脸。
“我对不起你，我该死！我不该对你动手，求你原谅我这一次，我向你保证，绝对不会有下一次了。”
牧雪菲吸了吸鼻子：“你上次也是这么说的。”
姜良又打了自己一巴掌：“请你相信我，这绝对是最后一次，若是我以后再这样，我就，我就……”
牧雪菲低头看他。
姜良迅速道：“你就打死我。”
她一边说一边把孩子扯进怀里：“跟我回去吧，夫妻没有隔夜仇，更何况我们还有两个孩子，你不回姜家能去哪里？”
牧雪菲道：“我不回去，我要留在这里。”
姜良脸色一沉：“看来你还是想去修真界。”
牧雪菲沉默。
姜良当她默认了，一脚踢在牧云初的门上。
在牧雪菲还没反应过来时，姜良被门上的阵法反震出几十米远，重重摔在地上，抱着腿脚嗷嗷大叫。
“我的腿，我的腿！”
牧雪菲下意识地跑过去，急切道：“你怎么了？”
姜良痛苦呻吟：“我起不来了，我的腿断了！”
牧雪菲纠结了几秒，最终牙一咬，找姜良父母去了。
当姜大海得知事情的原委之后，一巴掌打在姜良头上。
“你踢什么不好，你踢牧姑娘家的门，仙人的门是那么好踢的吗？现在好了，遭报应了。”
姜良一句话也不敢说。
姜大海弯下腰，费力地把姜良背起，打算用家里的牛车拉他进城看脚。
他们走后，牧雪菲还想继续找牧云初。
可当她回头时，却发现不知什么时候，这片宅院都被浓雾遮挡，什么也看不见。
她试着靠近，却一直在外面打转。
主人，是真的不要她了。
肚子隐隐作痛，牧雪菲扶着肚子，心中满是茫然。
既然主人不接纳她，那她便只能先回姜家了，一切等生下孩子再说。
姜良腿断了，总该消停一点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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