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是来路不明？”张寒梦问道：“什么意思？你查到他的来路了？”
“不光是我查到。”
罗世邦说道：“相信当时负责租界的那个商会会长也是因为查到了郑玉明的家庭背景，才会轻易的接纳他。
起初，他递交情报的方式，就是给各处打电话。不图钱，不图回报，就为了打击地下党。”
“别怪关子了，老罗。”郑开奇打断他，“抓紧说吧，听唱戏的我就去苏州河了，抓紧，我还有事呢。”
听着郑开奇暗戳戳的讽刺，罗世邦有些不悦，直接说道：
“此人有个儿子，曾经是军统策反科派往延安的间谍。他儿子脑瓜子不错，说是做间谍，带着一大家子都去了，当做流民流亡过去的。
当地共产党组织自然给妥善安排，他们就开了个小饭店。
谁也没想一大家子都是军统的人。
就因为这个点，嗨传递了几次情报。
后来儿子暴露，被击毙。这一家子就被遣送出去。
一路上颠沛流离，回到上海，就剩下郑玉明自己。
就因为如此，他对共产党深恶痛绝。”
“那么，他的尸体怎么会出现在郊外？”连李世群都听的有些不耐烦。
他懒得知道一个死尸的前世今生。
“我查到了一件事，不知道为何，这个郑玉明后来开始接触中统的人。
很有可能是因为当时军统被我们打的七零八落，他想换个门庭继续干？还是说有什么其他心思，我也不清楚。
就是跟中统几次接触后，他失踪了。
玉明酒楼没了老板，生意越来越差。
与此同时，那个商会会长也没在租界出现过。”
郑玉明说道：“从郊外的交火来看，我可以推测，应该是军统或者中统中人也参与进来，起码提供了火力支持。”
“郑玉明跟着军统或者中统参与了淞沪支队对押解队的阻击？”
“你就确定他的死，跟那晚的战斗有关系？”
“军统中统和共产党？”
几人都在那质疑。
郑开奇也顺便吐槽，“老罗，绕了半天，你就查出来了这个人的身份信息，是吧？我怎么觉得没什么用呢？”
罗世邦笑呵呵，那边张寒梦说道：“你先告诉我，你怎么确定他参与了那场阻击战的？”
罗世邦不再多言，笑了笑说道：“我不光肯定他参与了战斗，我还肯定，他应该是以地下党的身份而不是军统中统的身份参与的战斗。”
“只有地下党的部队，才会出现这种尸体比武器重要的情况。”
“你又怎么确定，他不是淞沪支队的人？而是地下党？”
“尸体被埋在半山腰，就足以证明他不是淞沪支队的人。”罗世邦回答了几个问题后，再次说道：“而且我能确定，他很大概率还是在租界活动。他所在的地下党群体，也在租界。”
“这能证明什么？你能找到他？”
众人七嘴八舌的问，罗世邦慢慢的说，但就是不说核心的情报。
“诸位，我这样想的，如果没什么大事，咱们散了吧。大家都忙着呢。”
郑开奇提议。
李世群看了看罗世邦，见后者没意见，解散了会议。
往外走的郑开奇很奇怪，在他看来，罗世邦很古怪。
说的很琐碎的情报，聊着没什么意义的话。一直在兜圈子。
郑开奇可以确认一点，罗世邦肯定是知道一些情况的，他不会傻到全都说出来。
只是，他这样故作姿态的目的是什么！
到底是什么呢？
等等。
郑开奇猛地站住。紧跟在后面的张寒梦也在想事情，直接撞了上去。
“郑处长！我又不是什么大胸美女，你来这一套。”
张寒梦揉着胸口。
郑开奇无奈道：“你硌着我后背了。”
万里浪直截了当问道：“郑处长是想到了什么？”
其他人洗耳恭听。
郑开奇不确定，说道：“我现在想起来，我好像接过郑玉明的电话。
包括楚老三，在特务科时期，也接过类似的电话。”
罗世邦的脸上微微闪过失望之色，还是问道：“您确定？”
“对，还有过几次交易，但是跟你所说不同，他要钱，金额还不少。但情报并不准。
我甚至还尝试过抓住他，但失败了，打那以后就没了他的消息。”
罗世邦静静听完，说道：“这应该是军统接纳他之前的事情。有一段时间他的监听设备坏了，零部件需要进口零件，他才开始索要金钱。
也是从那次开始，军统开始注意到他，甚至给他一些帮助。”
郑开奇说道：“我的那次抓捕行动布置也算周密，但还是失败了。而且对方有人在帮助他。
照你这么说，可能性很大。
不过，也没太多有用的价值了。”
罗世邦点点头，“放心吧，他身边的人，跑不了。”
这句话给了郑开奇足够的心理阴影。
罗世邦不会空言恫吓，他肯定是把握住了什么。
他跟齐多娣再三对过，这些同志们去的时候，都没有有标识的物品。
除了武器再无其他。
按理说是没有任何问题的，但罗世邦信誓旦旦的能找到什么突破口？
郑玉明本身，又给了他什么提示？
郑开奇心里有些慌乱，这是个很厉害的对手啊，稍微松懈就会被他抓住命门。
不过他现在不能露出任何额外的表情，跟他们淡漠的分别。大家都知道他把精力放在了棚户区上，忙碌也是应该的。
紧急联络后，他在棚户区见到了齐多娣。
齐多娣在棚户区是有固定身份的。金丝小眼镜，白衬衣，一个小型钱庄的襄理。
随着第一个纺织厂的入驻，招募的员工，以及像个样子的厂区的成立，很多小机构，小洋行，小买卖们都蜂拥而至。
但既然成为了厂区，那么就有规章制度。
首先，进入棚户区后需要做入驻登记，如果在这里做生意，需要缴纳保证金，保证金南郊不收，女儿国，彭家收。
一旦出现了违法乱纪，以次充好的现象，就会扣除保证金，并缴纳一定数量的罚款。如果需要继续营业，需要缴纳新的保证金。
整个棚户区目前的运行机制是，南郊警署负责登记信息，颁发证件，其余的一概不管，只等着每个月的税收上交南郊政府。
其他的管理，运营，以及维护，包括工人的预培训和筛选，都交由彭家来做。
中间的缓冲区，也就是安保区，由闲淡二人带领十几人来回巡逻。
厂区自己负责自己的场内安全活动，并持续提供每月的贷款和税收。
作为特务处处长，郑开奇有权有理由跟这里面任何一个新人新团体进行交流。
在来之前，他把阿左阿右带来的头颅照片交给了齐多娣。
“说是南京往这边赶的特务，具体干嘛的不知道。”
郑开奇又拿出来他们随行带的密信。“我看了看，看不明白，得找专人破译一下。”
齐多娣问清楚了经过，有些担忧的说道：“你这家里不断地来人，会不会引起日本人的怀疑？”
“我会解释为主动来投靠的人。”郑开奇早就想好了，“江湖中人投靠汉奸又不是什么稀罕事。没事，他们都靠得住，而且他们不会接触更多的东西。”
“不行让他们来棚户区安保？”
郑开奇摇摇头，“不合适，我答应了让闲淡二人放手去做，这里就不合适安插人。”
这里如果不合适，那振邦货仓就更不合适了。
齐多娣说道：“我抽调了南郊的大部分同志，和租界的部分同志，都进入了棚户区，安保区有咱们的同志，厂区的同志也在安排当中。莲芷的香料店也准备安排其中，以防策应。”
“还，真让她来啊。”
“没办法，你答应的。”
郑开奇：.........
“对了。”他提起了罗世邦的事情，“他好像特别有信心从阻击战中查出来些许情报。”
齐多娣迟疑道：“不是在故意诈你吧？”
“当着李世群的面？不至于。故弄玄虚不是什么好事。”
郑开奇说道：“你回去再问问那些同志们，特别是李默，战斗过程也好，郑玉明的情况也好。我心里老是没底。”
“应该没什么差池吧？”
“就是找不到问题，我心里才没底啊。”
“也是。”
沉默了一会，齐多娣说道：“说点心情好的。
唐隆是确定成功落地了吧？
以后你在特工总部里算是有了一定的策应了？”
郑开奇叹了口气，“虽然我想如此说，但是我一点也不乐观。”
“怎么说？”齐多娣说道：“即便不能暴露身份，起码有个自己人。关键时刻，你甚至可以主动向他袒露你军统的身份。”
“关键时刻是何时我都不清楚。而且我一旦跟他提及我的军统身份，很快，鬼姑就能看出来。那我几乎就算是暴露了。”
“这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他势必会带出来一些情报，随着情报的流失，特工总部势必会清楚，内部有个职务不低的内奸。那样的话我的处境会更加艰难，这是想都不用想的结果。”
齐多娣有些无语，这确实是没办法的事情。
而且唐隆一旦出事，郑开奇也不可能坐视不管，这又是一种风险。
当然，一切都以自身的安危为主。
不过那也没办法，总不能因此不让人家成功潜伏吧？
“走一步算一步吧。”
他俩远远站在一处挖掘出来的小山头上，看着远处尘土飞扬，各种机械设备和人员紧锣密鼓的忙碌。
“你看——”
“你看——”
两人不约而同开口了。
刚才沟通的些许阴霾都被这热情似火的场景所代替。
即便隔着很远，也能看见那些同胞们脸上的热情和欣喜。
两人都不再说话，沉浸在某种情绪当中。
许久，齐多娣说道：“我代表棚户区的百姓同胞们，谢谢你。”
“谢谢我？”郑开奇笑了，“怎么，我自己能做得成这种事情？”
齐多娣乐了，“起码骂名你自己背着了。
你是个出卖同胞赚取黑心钱的汉奸啊。”
“行吧，因为这个骂名，我可以接受你的感谢。”
郑开奇抹了把脸，“虽然做过心理建设，还是觉得不得劲啊。”
齐多娣换了个话题，“那个叫螭龙的，军统的女特务，她的死南郊警署查的怎么样了。阿离问过我两次进展。”
毕竟是以前的同事。
郑开奇摇摇头，“他们一直在跟进，但毫无进展。鬼姑也说过她的死打乱了她的计划。所以我认为是军统中统的人犯案的可能性很低。
她的感情生活很丰富，我在想会不会是机缘巧合的情杀，戏剧性的掺入到了这个紧要关头里。”
齐多娣也赞同，“我看了照片，很明显是泄愤的情杀，这种只有男人干得出的行为，大概率是她身边的男人所为。
她的身手不错，只有熟悉的人才能下手吧。”
郑开奇猛然看向齐多娣。
“怎么了？我哪里说错了？”齐多娣有些莫名其妙。
郑开奇话到了嘴边，看见远处有几人探头探脑看过来，遂说道：“算了，你回吧，事情那么多。
咱们那边要入驻的同志们抓紧，等这些企业洋行的具体位置定下来后，我会在安置区往北打造一条街。美食也好，公园也好。在其中会夹杂一些情报交易点。
你安顿好了后我才能相对应的安排。”
“放心吧。”齐多娣说道：“目前重中之重就是棚户区的同胞们。我也想了，这段时间我们折腾的够多了，淞沪支队也能坚持到过年，眼下最要紧的，反而是赚钱了。之前的储备资金，随着这段时间的消耗也有些捉襟见肘了。郑处长。你得努力啊。
学运组还好一些，工运组的资金消耗是很厉害的。老董当你的面没好意思说，现在就指着你在特工总部抠钱呢。”
郑开奇莞尔一笑，“好吧。棚户区这一折腾，能到手不少，多少能解燃眉之急。”
他想着家中好像还有些闲余的钱财。“我准备一些放到老地方保险柜，你们去取吧。”
“算了，你自己还需要应酬。”齐多娣说道：“你这边搞定了，上次人口贩卖的那群女同志，这次都能依批进来，就是解我财政的燃眉之急。
慢慢来吧，赚钱没那么容易。”
第一个投资兴建的纺织厂里，有齐多娣他们运营的一大部分资金，属于合伙经营。名义上由那位爱国企业家经营，背地里这边是有股份的。
毕竟，军队除了武器，还有衣服和鞋袜的庞大需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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