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希跟宋远清分别后，驱车直奔桃园。
入秋后，天色暗的早些了，错开下班高峰期，路上没几辆车，两三个红绿灯一过，车便驶进了桃园门口那条小道。
程希上楼前看了一眼自家窗户透出来的亮澄澄的光，忍不住笑了起来。
这现在已经成了她的一个习惯。
程希眉眼带笑提着三个购物袋两步化作一步往楼上爬。她打开门，兴冲冲的正准备叫沈意的，瞧见沙发上看着她傻笑的许灿，打住了嘴。
“放月假了？”程希一边换拖鞋一边问道。
“对！来找沈意哥补课来了。”
“补完了没？”
“早就完了！”
“那你怎么还在这儿？”
“......程希姐，你未免也太过河拆桥了吧！之前用我的时候各种留，现在不用了，就直接赶？！”
程希扶额想，今天到底什么日子，说她过河拆桥的人一起出现。
“也不是......我就随口一问，你就随耳一听。”
沈意听到动静，从厨房拄着拐杖慢步出来，笑着替他们解围道：“是我有点事请教他，求他留下的。”
许灿瞪着程希，冷哼一声，将头撇向一边。
“我错了我错了，你吃饭没？没吃留下一起吃点？”程希赔着笑脸，不敢再提‘走’这个字。
“不用你留！沈意哥刚刚已经邀请过了！”
程希狐疑的看向沈意，一般她晚归的时候，要么是程希带外卖回，要么是她煮两碗鸡蛋面，随便对付下。这种随意糊弄的饭菜，按沈意的性格，他是不会主动邀请许灿的。
“今晚我做了点菜......人多热闹，你吃着更香。”沈意笑着解释。
“所以你一早让我今天下班早点回家是因为这个？！所以，你请教许灿的事也是这个？！”
程希诧异盯着他，心中涌上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与戈也在一起的那些年，他从未给程希下过厨，他总是边吃着程希为他准备的饭菜边说，程希，程希......有你在，真好。
沈意看着程希，点了点头。
程希从他的眼睛中，看到了她的倒影，以及那温柔的光。
“那......那......那菜不是都冷了！我不知道......竟然弄到这会才回......”
程希慌乱的看向餐桌，餐桌上什么都没有了......
如果早知道是这么一回事，她一定，一定，会坚定的早点回家......
人活一辈子，苦易吃，良人难遇，程希很珍惜。
沈意摸了摸程希的背，安抚道：“没事没事。我刚看到你车进了院子，已经热了几个菜了。剩下的，微波炉打打就好了。”
程希一张苦脸立马化作笑脸，招呼许灿进厨房一起帮忙热菜端菜，沈意则被程希按坐在餐椅上让他等着就行。
很快，菜一一端上桌。
沈意坐在中间，程希跟许灿各坐一头。
餐桌上，摆满了大大小小形状不一的盘子，有清炒生菜，酸辣土豆丝，千张肉丝，红烧鸡翅，和一碗坐落正中的海带排骨汤。
菜色亮丽不同，都是程希爱吃的。
程希望着这满桌菜肴，咬着筷子，不知道先吃哪道好。
沈意夹了一块鸡翅放她碗中，笑道：“先吃肉吧，你喜欢吃肉。”
程希一口咬掉大半，细细咀嚼。
鸡翅表皮被刀划开几条口子，翻露出来的里肉连着那一层油脂丰富的皮都被煎出焦香感，鸡肉附着浓缩的汤汁，细品之下，汤汁里的各类香辛调料相得益彰，放的极平衡。
咸中有鲜，鲜里藏辛，辛带出甜。只这是一盘非常好吃的鸡翅了。
“沈意，这方面你跟我一样，真是天赋异禀啊！想当年......我第一次也是做成这样......”
程希吃眯了眼，又夹了一根，用手拿着啃，啃完再将手上的调料味嗦干净。
“你是天赋好，我是许灿教的好。”沈意递了一张纸给她，轻笑道。
“程希姐，你看看沈意哥这说话的艺术，你再瞅瞅你的......我真是替你......替你着急！就你这样，你上班咋混的人际关系啊......”
“呲......我全凭真诚二字混天下好吗！”
“你的意思是沈意哥不真诚咯？”
“......你赶紧吃了走！”
“我觉得小希这样很好啊。”一声‘小希’喊的云淡风轻，好似已叫过上百次。
沈意夹了筷菜放嘴里，低头慢慢嚼着，即使看不见表情，他那似淌在水中的语调也叫人觉得温柔。
程希惊愕抬头望着他，许灿猛咳几声，装作没听见，端起饭碗往嘴里扒饭，一双眼睛到滴溜溜到处转。
沈意还卧床修养的某一日，程希曾和他比较过年龄，沈意的年龄如她猜想的一般，比她稍大一些。
和沈意同住这么久以来，程希从没听到他唤过她的名字，倒是程希一直对外宣称他是她哥哥。
她怎么都没想到，第一次，他竟会唤的如此亲昵，显得程希真是他妹妹一般。
程希边吃边偷瞄，沈意神态自若的吃饭，喝汤，擦嘴，最后放下碗筷，朝他们微笑道：“我吃好了，你们慢用。”
沈意的仪态一直很好，自从他能自己行动后，一举一动更是彰显出他骨子里良好的教养。
明明很平常，程希却总觉得沈意看向自己时，眼中划过一丝狡黠，那丝狡黠中藏着意味不明的情绪。
正是那抹情绪，让程希的脸发烫，她慌乱急促的避开他的眼神，装作若无其事的夹菜吃。
程希能感觉到，落在她身上的那道目光并没有移走。
忍不住咳几声，直挺挺看向许灿，问道：“对了，程望最近怎么样？”
“老样子呗......不是打球就是打架，不过打架的情况好多了。哦！对......放假前，我才听到他跟叔叔在电话里吵了架的，手机都差点被他丢了......”
程希不由皱起眉，“吵架？因为什么？他跟你提了没有？”
“大概是因为高考志愿得事情.....你知道，程望一直对读书没兴趣，他坚持要上体校，毕业以后当篮球教练......”
“我爸不同意？”
“你还用问我嘛！叔叔当然极力反对啦.....听程望说，叔叔一直以你为榜样来要求他，觉得上体校和当篮球教练都是没出息的人才做的事......你知道程望的脾气......这事我也不好劝......”
许灿叹口气，咬着筷子，看着程希的眼睛接着道：“程希姐......我知道你不想掺合他们的事，可是，事因你起，你还是多跟程望和叔叔联系沟通下吧......程望，其实，也没什么朋友，他一直挺在意你的......”
“之前你突然回来，虽然你什么都没跟他们说，可是程望一直偷偷问我，爷爷那，也是他强硬要求我带你去的......”
“程希姐，有的事，错的并不是我们.....”
许灿一番肺腑之言如给程希当头一棒，她低下头，一双筷子不住地在碗里扒拉，说不出话。
平时许灿很少在程希面前提及这些事，他是家中独子，早已把程希当做了姐姐看待。
程希日子过得简单，刻意不去管家中大小事务，规避琐事烦恼，许灿知她不易心疼她便也由此去，很少拿程家的事扰她清静。只是这次事关重大，眼看高考在即，而程望却有辍学之意，他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己最好的朋友因赌气而葬送前途。
许灿知道，程望心中的疙瘩只有程希能解。
厨房里传来沈意打开水龙头哗啦啦流水声，不知道他在洗什么。也许是抹布，也许是手，又或者仅是他知道许灿说的那些话，程希不希望他听见。
“好，我知道了。”
良久，程希才低声道。她的声音很低，很低，好像这句话只是说给她自己听的一样。
许灿点点头，沉着脸继续吃菜。
一时间，餐桌上鸦雀无声，沉寂的氛围像块石头般压在他们身上，让他们无法起身走，也无法欢声笑语。
厨房的水流声消失了，像一个句号般戛然而止。
沈意走了出来，他站在许灿身后，一双手搭在他的肩上，柔声道：“吃好了吗？天色很暗了，要不要早点回去陪陪许爷爷？上次来，就听他提盼你回家。”
“吃好了吃好了！看我肚子圆成啥样了！”
许灿忙不迭地站起身，离开了餐桌。他看着仍旧低头一口一点往嘴里送菜的程希，轻声道：“程希姐，那我走了？”
“好，路上小心，到家报个平安，再替我们给许爷爷问声好。”
程希抬头，笑的灿烂。仿佛刚刚那让人窒息得一瞬是梦里的事。
“你没吃饱再吃点，我送许灿。”
程希笑着点点头，沈意深深看了她一眼，转身拿起拐杖随许灿而去。
程希早就食之无味了，她清晰的听到拐杖有节奏而缓慢的落在地板上的声音，然后是沈意和许灿低声细语，大意是互相告别，并约定明日上课的时间，而后是开门声，许灿下楼声，最后是关门声，拐杖再一步一步往回落的声音。那声音离她越来越近，落在她身后时，拐杖声彻底消失了。
沈意拉开椅子，重新坐回她身边。
“还吃吗？”
程希摇摇头，放下筷子，目光四处飘摇，不知道该落回哪里。
“那陪我一起收拾好吗？”
程希目光落到了桌上那一叠碗盘筷，顺着它们再落到了沈意身上，她的目光有了着处。
程希点了点头。
沈意端着盘子一瘸一拐走在前面，程希抱着剩下跟在他身后进了厨房。
沈意站在一个水槽前，程希站在另一个前。沈意打开了水龙头，厨房的空中弥漫着静谧的水流声。
他拿起海绵块挤上点洗洁精揉搓出泡沫后往盘子上打圈，洗完一个就递给程希，程希接手清洗干净后放在一旁的晾网上。
“你知道吗，小希？我也有个弟弟。”
程希看他，沈意手上不停，接着平静道：“我身上的伤大概与他有关。”
“他打的你？！”
“并不是......应该是他找人做的这事......”
“他！他......你......你确定吗？！”
“嗯......那天是他约的我，我到了约定的目的地，刚进门，就被人从背后迷晕了。”
“那.....那......那怎么办？！”
程希放下碗，定定看向沈意，任水哗啦啦流。
一开始她只是惊，怒，冷静下来后，她更多是担忧。她怕沈意再回去后，仍会被暗算......
“什么怎么办？”沈意轻笑道，他不是没看到程希眼中的忧虑。
“你回去之后呀！他若是再来一次.....”
“不碍事，我会回去与他摊牌的。有了第一次，他不会傻到再来第二次的。所以，小希，我只是想告诉你，逃避并不是解决事情最好的办法......”
“我的情况与你差不多，我的父母也一直让他以我为榜样，让他谦让我，时间一长，他反倒生了嫌隙之心。我弟弟......他很讨厌我，是真的讨厌，并不是像程望那样.......”
沈意低头继续洗碗，苦笑一声道：“我很想帮你，可有的事，就像你很想帮我却无能为力一般，我也是一样的。”
他抬头，望着程希，一双眼，眼波流转，“小希，你只需知道，那些我对你无能为力的事，不会让你一个人面对的，我会用我的方式陪在你身边的。”
程希怔怔看着他，呆愣在原地。
她不知道沈意为何要对她说这番话，也不知道这番话里是否还有别的含义。是因为她救了他，所以感恩，还是因为他把她真当成了妹妹，又或者，是别的她不敢细想的原因......可是，不论什么原因，他早晚都会走的不是吗。
“我有点困了，先去洗了......剩下的就交给你了啊。”程希慌乱低下头，冲出了厨房。
她不敢再呆在里面了，她怕一不小心就问出了心中的疑惑。她不想知道答案，甚至不想再记得沈意说的那番扰她心绪的话。对于程希来说，现在最好的遗忘方法就是睡觉，就是刚刚沈意才劝过的，逃避。
程希不明白，逃避和遗忘这么好用的方法，为何不用，偏去自找苦吃呢？
等沈意收拾完一切时，程希已经关了客厅的大灯，躺在沙发上了。大抵是怕太黑走路看不见撞到腿，特意留了一盏昏沉的走廊灯给他。
程希用胳膊肘压住眼睛，挡住一切光源，让自己陷进深深地黑暗里。
她在装睡，她知道沈意在看她，她也听见了他那声弱不可闻的叹息声，叹息声如针落地般扎进了程希心里。
她听的心一滞，喉如被扼，那支压在眼睛上的胳膊压的更紧了，身子却毫无动弹。
她听见沈意离开的声音，拐杖声一下一下像他的心跳。她听见浴室的流水声，哗啦啦瓢泼声似某年的大雨。她听见他进了卧室，躺到了床上，翻了个身，然后再没动静。
她耳朵里，终于只剩下一片寂静，像黑色的墨汁泼洒出去，将光淹没的黑色寂静。
程希把胳膊从眼睛上挪开，双手无力垂落，眼睛盯着天花板发愣。
明明刚刚有无数个瞬间，她都想起身，想走到沈意眼前，想牵起他的手，想让他不要叹气了，可她的大脑却将她锁在了沙发上。
为什么这么多年过去了，她还是，还是幼时的她呢......怯弱，自卑......真正想做的事不敢做......
程希痛恨自己。却，又无能为力。在蜗牛壳里缩久了，哪是那么容易弃壳而出呢？现在的她，愿意探出半个身子来与这世界打交代，对她而言已是作出了很大的改变了。
慢慢来吧......程希闭上了眼。
睡一觉就好了，她在进入梦乡前如此安慰着自己。
第二日程希一觉起来，看着窗外刺眼的阳光，生出一种恍若隔世的错觉来，心中的负担纠结果然全都消失了。
她笑眯眯的伸个懒腰，咪咪听到动静，迈着猫步走到她脚边，仰着脖子冲她轻叫了一声。程希蹲下身子，一把将它抱入怀中，逗弄它的下巴，咪咪舒服的闭起眼睛，任由程希一双手在它身上上下其所，胡作非为。
沈意也起床了，程希看见他挥手道了声早上好。
“睡的好吗？”
程希开心点了点头，“非常好！”
每一天的清晨若心情都不是最佳的话，程希想不到还能有哪个时刻让人感到神清气爽了。
带上今天再上两个白班，就休假了。
早上的时间并不富裕，她打完招呼就赶紧洗漱收拾去了。沈意走进厨房，开始帮程希准备早饭。
自从沈意能走路后，早饭都是他帮程希准备的，一开始是黄油煎香面包片夹点鸡蛋和素菜的三明治，偶尔换换口味，便是蒸各类杂粮，搭配水煮蛋，牛奶豆浆之类的。
昨晚他的厨艺有了质的飞跃，等程希一切收拾妥当，坐到餐桌前时，沈意端上来了一碗西红柿青菜鸡蛋面。
西红柿炒出汁水，加入提前煎成焦褐色的荷包蛋一起熬汤，大火烧开，小火熬至汤略白，下面，面软起锅，趁热撒葱花增加香气。
原先沈意是不吃过熟的荷包蛋的，但是程希喜欢吃，也一直这么煮给他吃，不知不觉，这也成了他的喜好。
秋天的清晨是带着一股渗骨的凉意的，早上有这样一碗冒着热气的汤面下肚，能瞬间驱走身上的那股凉瑟之意。
程希三下五除二连面带汤吃了个干净，还没来得及满足，一看时间，不早了，打了声招呼赶紧溜了。
她在门口换鞋的时候，看见了地上那几个手提袋，才想起昨晚一折腾竟然忘了给沈意，她回头欲唤他，沈意已经站在她身后来送她出门了。
程希指了指袋子道：“过两天我就休假了，你不是想出门逛逛吗？这些秋装是我昨天给你买的......宜阳的秋天不算暖和，短袖是穿不了了......总之，你在家先试试吧，看喜不喜欢！”
“那我先走了，晚上见！”
程希实在没时间再磨蹭了，她不等沈意反应，开门，出门，再关门一气呵成。
到了医院没多久，她收到宋远清发来的一条微信。
【程医生，你今天什么班呀~】
【白班】
【那中午请我吃饭呀~】
【.......你就不能下午下了班来？】
【可以呀~那就请我吃晚饭呗~】
【......算了 你还是中午来吧】
【好~那中午见，记得等我哟~】
程希双眼死死盯着手机，恨不能立马把手机对面那人揪出来打一顿。一瞬，她又叹口气，不怪人家将自己拿捏的死死的，谁叫她棋艺不精呢？
宋远清愿意出手帮她，她就算再请他几顿饭，也该无话可说。
这一翻思虑下来，程希不由苦笑一声，她知道自己现在那份小心眼全是被惯出来的，还是由沈意惯出来的。
“怎么了？”董映辉不知什么时候也到了。
“没啥，宋远清中午过来吃饭，你要一起吗？”程希望着他问道。
“方便吗？”
“你是他最好的朋友，有啥不方便的？就算这会我不叫上你，一会他也会拉上你的。”
不知为何，董映辉听到她那番话并没有立即答应，他的目光深沉而复杂，沉默一瞬后，才道：“好。”
“去外面吃吗？需要我一会提前订菜吗？”
“不用不用！就食堂！我最近开支真的太大了.......”程希苦着一张脸头甩的像拨浪鼓。
“我可以请的......”
“没事没事！你请我吃了那么多顿，这好不容易有机会请你一顿......就别跟我客气了！”
说话间，办公室里陆陆续续进来人，大家互相打个招呼，换上白大褂便开始一天的工作了。
忙碌使时间变得一小时没有60分钟，一分钟少于60秒，程希刚坐下来喘口气喝上水，宋远清就出现在办公室门口。
“走啊，吃饭去！”宋远清笑着拍了拍程希肩膀。
“等会，董映辉还没来呢。”
“这个点了，他还没吃？”
“没呢，你都没来，他吃啥吃！”
“那他人呢？吃饭都这么不积极......”
“走吧。”董映辉不知什么时候回来了，他站在门口，看着他们俩。
“走！干饭！饿死了！”程希见董映辉终于来了，举臂欢呼跳离椅子，带头往食堂冲。
宋远清笑着摇摇头，紧跟其后，路过董映辉身边时，拉了他一把，道：“走呀，发什么呆！”
他们到医院食堂时不算太晚，剩下的菜品虽算不上丰富，但也绝对不不算少。
正值饭点，食堂里人满为患，董映辉说他不挑食，主动留下找位座位，宋远清嚷嚷着要自己挑菜色，被程希带走了。
其实也不算程希带着他，他那熟门熟路的样子更像是他带着程希，程希饿昏了头，没力气问他许多。
他们两直奔打菜窗口，各自挑选了一些菜，找董映辉碰头。
董映辉找到一张桌子，已经坐那等他们了。程希跟董映辉共事这么久，大概猜到他的一些喜好，将他爱吃的那几叠菜放他面前。
董映辉抬头看了她一眼，举筷默默吃起来。
程希也不客气，端起碗自顾自的狼吞虎咽往嘴里送饭菜，她压根就没想过要陪宋远清边吃边聊，有他的心头好董映辉在，哪里还需要她个电灯泡发光发热？
人都是从忙碌的状态里脱离出来才会感受到身体传达出来的一些需求。
坐在这个人声鼎沸，万人同食的食堂里，程希的身体才逐渐松弛下来，她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恶狼扑食般的食欲里了，丝毫没察觉到同桌的另外两人一句交流都没有。
这一段饭，像一场哑剧，吃的无声无息，格外沉默。
吃完饭心中惦记昨天偶遇陈一一事，便拒绝了宋远清邀她一同赴棋约，他瘪了瘪嘴，转手拉起董映辉就走。
宋远清解释说，他怕寂寞，不想一个人去。
程希对董映辉眨眨眼，笑得一脸同情。
等他们走远，程希赶紧找了个僻静的角落，拨通了秦晴的电话。电话铃没响几声，手机里就传来了秦晴的声音。
“哟！”
“哟！”
几个月没联系了，再联系，彼此还是熟悉的语调，熟悉的感觉。
“我昨天碰到陈一了。”她们之间交往一直是直奔主题，不虚与委蛇。
“哦~你知道了吧？我忘了跟你说了......前段时间我光顾着伤心了，且也不敢告诉你，怕你骂我......”
“现在呢？好了没？”程希打断秦晴的话，关切的问道。
她深怕秦晴真就一头扎进去，出不来了，如果真是这样，她会自责死的。她是尝过感情的苦的，她不想秦晴也遭她曾经遭过的罪。
“好了好了！早就好了！我本就打算忙过这阵，等你休息的时候去找你玩的！”
“行，好了就行！这样我就放心了......”
程希松了口气，她从昨日开始替秦晴担着的那颗心终于是松懈下来了。
跟秦晴接着闲聊了没几句，电话那头就传来有人跟她说话的声音，于是两人匆匆约定好等有空碰头再详聊后便互相挂了电话。
正是午休时间，大部分病人和医生都在休息，探病的亲朋好友也早已离去，整条走廊都显得格外安静。
程希轻手轻脚走到病房门，探头往里瞄了一眼，宋远清正坐在床上与胡大爷对弈，董映辉挨着他在一旁观棋。胡大爷的老伴不知道去了哪里，未瞧见她的身影。
老与两少，未有言语，博弈之间净是眼神横流来往。那画面极具和谐，友爱......
程希满意的背负双手，大摇大摆而去。
办公室里同样很安静。
文婷半躺在椅子上看手机，何珊端坐着写东西，张文宏喝茶看书，没有一个人说话。
午休时间，大家都只想抓紧时间做点能让自己放松的事。
本想趴桌子上闭目养会神，哪知，眼睛闭着闭着，呼吸就慢慢均匀了起来。等宋远清和董映辉进办公室时，程希已然开始流口水了。
迷迷糊糊，摇摇晃晃，飘飘浮浮，程希像失重浮在半空骤然重落回地面般，猛然惊醒。
这一觉她睡的极快极沉，醒的突然，也显得极疲倦。程希迷茫的看向四周，好一会才渐渐清醒过来。
董映辉告诉程希，宋远清午休时间结束了，早已赶回去上班了。
程希点了点头，站起来舒展了下四肢，也开始工作了。
再有4小时，她一天的工作便结束了，就能回家了。
沈意中午跟她发消息说，许灿带来一些新鲜的排骨，今晚他做红烧排骨给她吃。
从那一刻起，程希便满心欢喜的盼着下班了。
是一分钟一分钟的盼，是每一分钟都哼着歌的盼，是路过护士台见谁都要调戏一番的盼，是心中开出一朵花，风过，香飘一地的盼。
程希乐呵呵的想，为了这份盼能拥有的时间久一些，她需得更努力上班赚钱才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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