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长!”一个嘶哑的吼声在旁边响起。是团部警卫排的排副老黑!他满脸是血,一只眼睛肿得只剩下一条缝,正死死抱着那个扑向王德胜的日军士兵的腰,任凭对方的刺刀在他背上疯狂地捅刺!
他张着嘴,血沫子不断涌出,对着王德胜的方向,用尽最后的力气嘶吼着:“……小陈……小陈他弟……也……也在咱连……他……他托我……跟你说……”老黑的声音猛地中断,身体像被抽掉了骨头一样软了下去,和那个日军一同滚倒在泥泞的血污里。
小陈……他弟?王德胜的脑子嗡地一声,一片空白。那个总是跟在小陈屁股后面,喊他“王大哥”的腼腆小伙子?他也在阵地上?也……没了?一股巨大的、无法言喻的悲怆和暴怒瞬间冲垮了他最后的理智!
他猛地低头,看向自己腰间,用一根粗麻绳死死捆在一起的,是最后六颗边区造的手榴弹!弹体冰冷而沉重。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拉长。山下日军联队长山本中佐那张冷酷的脸,在望远镜视野里清晰得如同鬼魅;阵地上横七竖八叠在一起的敌我尸体;老黑那圆睁着不甘眼睛的头颅滚落一边;脚下那片被无数双脚践踏、早已变成深褐色泥浆的土地;还有背后那面残破军旗,被寒风撕扯发出的微弱呜咽……所有的一切,都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王德胜的神经上!
他猛地抬起头,布满血污的脸上,嘴角却咧开一个极其惨烈、极其疯狂的笑容!那笑容里没有恐惧,没有痛苦,只有一种彻底解脱般的狰狞和一种让所有逼近日军为之胆寒的、玉石俱焚的决绝!
“龟儿子!都来给老子陪葬噻——!”
他用尽生命最后的力量,爆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咆哮!这声音压过了刺刀的碰撞,压过了垂死的哀嚎,甚至短暂压过了呼啸的北风!他猛地扯开了那捆集束手榴弹的导火索!
嗤——!
一缕带着硝石气味的青烟,瞬间腾起!
冲在最前面的几个日军士兵,看清了王德胜的动作,看清了他怀里那捆嗤嗤冒烟的东西,脸上的凶残瞬间被极致的恐惧取代!他们的瞳孔骤然收缩,嘴巴惊恐地张大,想要发出尖叫,却只来得及吐出一个不成调的音节。求生的本能让他们下意识地想转身、想卧倒、想逃离!
太迟了!
轰隆隆——!!!
一声远比之前任何爆炸都更加沉闷、更加暴烈、更加惊天动地的巨响,猛然在鹰嘴崖的最高点炸开!仿佛整座山崖都在这一瞬间被彻底掀翻!
巨大的火球裹挟着浓烟、泥土、碎石、残肢断臂,还有那面早已残破不堪的军旗碎片,如同火山喷发般冲天而起!强大的冲击波如同无形的巨锤,向四面八方横扫而出!
山脚下,正通过望远镜死死盯着鹰嘴崖方向的渡边健二大佐,身体猛地一个剧烈的前倾!那突如其来的、毁天灭地般的爆炸火光,像一道烧红的钢针,狠狠刺穿了他的视网膜!
望远镜的镜片瞬间被刺目的光芒填满!巨大的爆炸声浪紧随其后,如同重锤狠狠轰击在他的耳膜和心脏上!
“呃!”渡边发出一声短促的、如同被扼住喉咙的闷哼,脚下踉跄着连退两步,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原木观察壁上。
手中的望远镜脱手而出,哐当一声砸在冻硬的地面上,镜片碎裂。一股冰冷的、带着铁锈味的液体猛地涌上喉咙,又被他强行咽了下去。他脸色惨白如纸,嘴唇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着。
视野里残留着那团毁灭光焰的印记,耳朵里充斥着连绵不绝的嗡嗡回响。他死死盯着那片被爆炸烟尘彻底吞噬的山头,大脑一片空白。
刚才……那是什么?是帝国重炮的误炸?不!不可能!那位置……那爆炸的形态……是人!是那些支那兵!他们……他们引爆了什么?!他们……他们集体……玉碎了?!为了什么?为了那个小小的、几乎没有任何战略纵深价值的山头?!为了那面破布一样的旗子?!
一种冰冷的、前所未有的、混杂着惊惧、难以置信和某种难以理解的震撼的寒意,瞬间攫住了渡边的心脏,让他感到一阵彻骨的冰冷,甚至比这镜泊湖畔呼啸的寒风更甚十倍!他试图站稳身体,却发现自己的双腿在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
“大佐阁下!大佐阁下!”参谋长大野少佐惊慌失措地冲上来想要搀扶。
渡边猛地一挥手,粗暴地推开大野,喉咙里发出一阵意义不明的、如同野兽受伤般的嗬嗬声。他抬起颤抖的手,指向那片被浓烟笼罩、死寂一片的山头,声音嘶哑而破碎,带着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音:“那……那里……还有……活着的……支那人吗?”
他问出这句话时,心中竟隐隐希望听到一个“有”字,仿佛那能证明刚才发生的一切并非如此惨烈和疯狂。
大野少佐顺着渡边的手指望去,鹰嘴崖的浓烟在寒风中缓缓散开。
那片焦黑的土地上,除了一个巨大的、如同火山口般的深坑,和周围呈放射状散落开去的、混杂着泥土、岩石和人体碎块的狼藉,再无任何活物的迹象。
深坑的边缘,半截焦黑扭曲的金属枪管斜插在泥土里,旁边散落着几片巴掌大的、被烈焰燎得焦黄的青天白日旗残片,在寒风中微微抖动,发出细微的声响,像垂死者最后的叹息。
大野的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声音干涩而带着某种压抑的惊恐:“报告大佐阁下……鹰嘴崖……已无生命迹象……支那守军……确认全部玉碎……”
他艰难地咽了口唾沫,补充道,“我……我军参与最后冲锋的第三中队……全体……全体玉碎……”
“全体……玉碎……”渡边喃喃地重复着这个词,目光死死锁定在那几片在风中残喘的焦黄布片上。一种巨大的、沉重的、冰冷的死寂感,如同无形的铅块,轰然压了下来,沉甸甸地压在他的心头,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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