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烁的视线牢牢锁在允堂身上,看着他一步步走近。
少年迈出的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又像踏碎满地的冰棱,脚下是无声的崩裂。他的唇角是弯着的,一个精心雕刻的笑容,完美得没有一丝破绽,唯有眼底,沉着一片深不见底的寒潭。
东远挣扎着想要起身,肩头的伤口因为起身的动作牵扯再次迸出血液,染红了半幅衣衫。
尚未站稳,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便按上了他未受伤的另一边肩膀,力道沉稳,不容抗拒。张敬贤不知何时已移至他身后,这位总是隐在暗处的统领,此刻面色凝重,低声说。
“别动。”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那对父子身上,谁也没有分神去留意允堂垂在身侧的手,以及他指间紧握的那一抹被袖口半掩的冷光。
在他们的认知里,允堂可以对任何人兵刃相向,唯独不会对南烁——这个十数年如一日扮演着慈父角色的人。
允堂在南烁面前站定,他需要微微仰头才能看清男人的脸。
这张脸,曾在他幼时梦魇时给予抚慰,在他练功疲惫时露出赞许,在他每一次进步时绽放骄傲宠溺之色。如今看去,每一道熟悉的纹路都像是在无声地嘲讽他。
“陛下,”允堂声音轻快,还带着点以往少年人的撒娇意味,唯有尾音处一丝难以察觉的颤抖,泄露了他此时的不平静。
“你是不是很得意?”他歪了歪头,笑容更甜,也更冷。“得意于我这颗棋子,你想让他如何,他便如何。摆布于股掌之间,看你倾情演绎,我却沉溺其中……我真的很好奇,你怎么能忍这么久?在一个棋子面前,装一个好父亲。”
他的声音渐渐压低。
“你不觉得恶心吗?” 允堂的眼眶微微发红。“难道我这个棋子……就不会恶心吗?”
话音落!
那抹一直被忽略的冷光被抬起!允堂的手臂决绝地将手中的匕首送入了南烁的胸膛。
动作间没有半分犹豫,像是已在心中演练过千百遍。
“陛下!”张敬贤失声惊呼,脸色瞬间煞白,下意识便要前冲。
周围的侍卫也反应过来,刀剑出鞘之声此起彼伏。
“都别动!”南烁一声厉喝,声音微哑,仍瞬间让所有人的动作停住。他低头,看向没入自己胸口的匕首,以及握着匕首柄的那只属于他儿子的手。
鲜血迅速涌出,浸湿了玄色的衣袍,那颜色变得更深。
他没有去看伤口,目光缓缓上移,落在允堂脸上。
少年眼中的孺慕与依赖早已荡然无存,一闪而过的恨意,恨……他没看错,允堂居然恨起了他。
南烁抬起未染血的左手,动作有些迟缓,试图像过去无数次那样,去抚摸允堂的头,想将那竖起的、充满敌意的尖刺抚平。
可他的手刚抬起,允堂便像躲避什么东西一样松开了匕首柄,踉跄着后退一步,避开了那只曾给予他无限温暖的手。
那躲避的姿态,比锋利的匕首更加刺伤南烁。
允堂不再看他,转身,目光扫过地面,看到了一柄被打落的长剑。他弯腰拾起,剑尖再次抬起时,已稳稳指向南烁,那方向不偏不倚,正是心脏的位置。
“听着,你若杀东远,我便杀你。若我杀不了你,我便和东远一起死。黄泉路上,也好过留在这里、回到皇宫,看你继续这令人作呕的戏码!”
他的视线掠过面色焦急的张敬贤,嘴角扯出一个讥诮的弧度。
“陛下来此,恐怕不只是来演戏的吧?是想亲自替太子扫清障碍,除掉我这个潜在的威胁吗?呵……还真是个……好、父、亲啊!”
话音未落,他眼角余光瞥见张敬贤正试图借着旁人的掩护,从侧翼悄然靠近。允堂神经骤然绷紧,向后方角落退去,背脊狠狠撞上墙壁。他手中的剑横在身前,眼神警惕地扫过在场每一个人,嘶声道。
“都别动!谁再敢上前一步,我就……”他的目光落在眼前的剑上,意思不言而喻。
屋内霎时一片死寂。
空气寂静了,沉重得让人喘不过气。只有东远压抑的抽气声,以及南烁伤口血液滴落在地面的轻微“嗒、嗒”声,敲击在每个人的心上。
南烁凝视着缩在角落的允堂,少年脸色苍白,呼吸急促,持剑的手微微颤抖,但那剑尖却始终稳定地维持着防御与威胁的姿态。他胸前的伤口还在流血,痛意一阵阵袭来,让他的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但他的身形依旧挺拔如松,不曾因这穿胸一剑而有半分佝偻。
他看着允堂眼中的恨意和所说的话、心中泛起狠。
这不是他预想中的任何一种结果。
南烁缓缓吸了一口气,牵动了伤口,让他微蹙了下眉。他没有理会张敬贤投来的询问目光,只是看着允堂,开口。
“允堂,你这般在意这奴才……想来这村落跟他相比不值一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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