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天佑指尖蹭过抽屉内壁的旧木纹,将未拆封的 SIm 卡推至最深处。
塑料卡身与木质抽屉碰撞,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响。
备用手机的冷光屏幕映出他紧绷的下颌线,指尖划过锁屏时,柳小叶那条讲座通知仍钉在对话框顶端,未读红点像颗悬着的警示灯。
他没点开,转而调出云端日历,指尖在 “意识形态风险识别” 的宋体字旁顿了顿,最终用楷体标注:
【赵家史论已触发高层关注】。
窗外的路灯刚亮起,四合院外的监控系统自动切换至低光模式,
显示器右下角的红外扫描框里,树影与院墙的轮廓缓缓流动,未出现任何异常驻留的热源标记。
他点开加密压缩包时,鼠标在 “孙玉晓论文_原始数据” 的文件名上停了三秒。
提取出脚注索引后,指尖在键盘上精准圈选:
剔除知网可查的文献引用,删去公开期刊的转载记录,最后只剩下三十七处带星号的条目 。
全是涉及干部任免时间线与企业注册地址的隐秘关联数据。
新建文档的光标闪烁片刻,他敲下标题:《关于提请复核陈岩石同志遗留线索的建议》。
附件栏里,赵家三代十二人的任职轨迹图谱自动生成,红色箭头标注出跨地域调动的重合节点;
紧接着插入的六起矿难瞒报事件对照表上,每起事故的 “处理结果” 栏都标着浅灰色的 “内部通报”。
文件末尾,他复制粘贴《纪检监察机关案件监督管理办法》第十七条,
特意将 “对重大历史遗留问题,经初步研判存在系统性风险的,可启动复核程序” 这句话标成红色,
指尖点在 “系统性风险” 四字上,停顿两秒才敲下保存键。
发送指令的图标亮起前,祁天佑从通讯录深处调出一个从未拨过的号码。
数字在拨号界面停留三秒,指尖才按下通话键。
忙音响到第四声时,听筒里终于传来带杂音的低沉嗓音,像蒙着一层旧棉絮。
“你父亲当年停笔的地方,该续写了。”
祁天佑的声音压得很低,几乎与窗外的风声混在一起。
话音落时,他挂断通话,同步点下发送键。
接收端跳出身省纪委案管室副主任的专用加密通道标识,进度条走完的瞬间,本地副本化作一串乱码,随即被粉碎程序彻底清空。
凌晨两点十七分,省纪委大楼西侧停车场的入口处,祁天佑的影子被路灯拉得细长。
黑色轿车缓缓驶入视野,车灯在地面扫过一道光痕,车窗降下时,带出一股混着烟草味的夜风。
陈河递来牛皮纸袋的手微微发颤。
“上面没批字,我现在签字,等于把命押进去。”
他的声音比电话里更哑,目光死死盯着祁天佑的脸。
祁天佑接过袋子,抽出里面两页 A4 纸 。
联署倡议书的复印件上,二十三个签名墨迹深浅不一,边缘还留着折叠过的压痕;
另一张论文原始脚注目录上,有人用铅笔圈出了涉及矿难的五条记录。
“讲真,现在不是你在查,是历史在催办。”
他的声音不高,“昨天教育部立项名单一公布,宣传口就有人打电话问‘赵氏权力结构研究’是不是要进党校教材。
你觉得,上头还能装睡多久?”
对方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目光落在倡议书末尾的空白处,那里本该有他的签名位置。
停车场远处的监控探头缓缓旋转一周,扫过空荡的车道,红色指示灯闪了一下,像只窥视的眼睛。
“我可以走‘线索初核’流程,先建档,不对外披露。”
陈河终于开口,声音里带着妥协的沙哑,“但你要保证,别让我变成第二个陈岩石。”
“他停笔,是因为没人递笔。” 祁天佑将纸袋递回去,指尖碰到对方的手时,能感觉到那阵抑制不住的颤抖,
“现在笔在你手里,写不写,是你的事。”
两人沉默对视的几秒里,只有远处空调外机的嗡嗡声。
直到监控探头再次转动,他们才各自转身,一个上车,一个走向办公楼的侧门。
清晨五点四十八分,中纪委驻地外围的步行道上,露水还沾在石阶上。
柳小叶提前五分钟抵达,她便将一份无标题文件夹递过来。
文件递过来时指尖离祁天佑的手还有两厘米距离,保持着刻意的疏离。
“赵德汉过去三个月,有十九次在凌晨一点至两点间进入赵瑞龙私宅地下车库。”
祁天佑翻到第三页,打印纸上的 GpS 轨迹用红色虚线标注,每个拐点都对应着时间戳,
“每次停留不超过四十分钟,但当天国土厅审批系统都有异常登录记录,Ip 地址和车库的 wiFi 信号源重合。”
柳小叶合上文件夹时,金属搭扣发出 “咔嗒” 一声轻响。
“你拿不出直接证据。”
她的墨镜架在头顶,眼底带着未散的倦意,却丝毫不减锐利。
“我不需要贪腐证据,只需要合理怀疑。”
祁天佑从笔记本里抽出一页摘录,纸边被反复折叠过,留下明显的折痕,
“《监督执纪工作规则》第二十二条:对可能存在违纪行为的,应当开展初步核实。
赵德汉身为副厅级干部,频繁与已被调查的赵瑞龙接触,是否构成利益勾连?
这个疑问不是捕风捉影 , 是规则里明明白白留的口子,够我们把门推开一条缝。”
柳小叶盯着他看了许久,目光从他的脸扫到那页摘录,忽然从包里抽出一支蓝色签字笔。
笔尖在文件首页右上角顿了顿,才写下一行小字:建议纳入季度重点监督台账。
她将文件塞进专用流转信封,盖上内部编号章时,手指的力度让章印边缘微微发晕。
“这不代表中纪委正式介入。” 她收回手,指尖在信封上敲了敲,
“只是备案观察。一旦你提供的信息被证实失实,或者引发不当舆情,我会第一个找你谈话。”
“明白。” 祁天佑点头,目光落在信封上的编号上 ——“ZJw-Jd-2024-037”,数字清晰印在米黄色纸上。“程序合规就行。”
“还有。” 柳小叶停顿一秒,声音压得更低,几乎只有两人能听见,
“别碰赵立春。现在动他,整盘棋就炸了。”
“我只盯赵德汉。”
祁天佑嘴角微扬,露出一点极淡的笑意,
“矿产审批权在他手上,只要掐住这一环,赵家自己就会内耗。
毕竟,不是每个人都愿意为别人的烂摊子买单。”
柳小叶没再说话。
她的背影消失在玻璃门后时,祁天佑才低头查看手机。
一条新消息来自陈河,只有一行字:
【专案复核申请已提交,编号 hddc-9527,初核组明日九点碰头会】。
他收起手机,走向停车区。
钥匙插入锁孔时,后备箱突然传来一阵细若蚊蚋的蜂鸣声,隐藏信号探测器的屏幕上,一个红色圆点正在闪烁,旁边标注着:
“三百米外,商务车,异常频段:143.5mhz”。
祁天佑指尖顿在钥匙上,侧耳听了两秒,随即打开主驾门,将笔记本平放在副驾。
翻开扉页,“格物致知” 四个字是用钢笔写的,墨迹已干,下方新增的一行字迹却,“当规则开始运转,碾碎的就不会只是杂音。”
他启动车辆,调出 U 盘里的补充材料清单,指尖在屏幕上滑动:
赵德汉妻子名下十三家空壳公司的工商变更记录。
最新一条是上月,注册资本从 100 万增至 5000 万,经营范围新增 “矿产资源咨询”;
京州光明区旧城改造项目的土地出让金流向图,红色箭头指向一家注册在海外的空壳公司;
省环保厅档案科的调阅日志,三次非授权访问的时间,都与矿难事故的 “整改期限” 重合。
车载导航设定的目的地是省纪委信访接待大厅南侧的地下停车场,路线规划完成后,屏幕自动跳转至通讯界面。
祁天佑选中 “郑归” 的联系人,编辑消息:
【准备好劳动监察支队的投诉模板,重点标 “拖欠工程款与矿场安全违规关联”,明天上午十点前发我】。
发送键按下的瞬间,后视镜里突然出现一辆灰色电动车。
骑手戴着全盔,面罩反射着街角便利店的暖光,左手握把,右手插在外套口袋里,指节隐约顶出布料的弧度。
距离缩短至十五米时,电动车突然转向绿化带边缘,车轮碾过排水沟盖板,发出一阵刺耳的金属震颤。
祁天佑立刻踩下油门,车身平稳驶离原地。
透过后视镜,他看见全盔骑手的身影在便利店灯光下顿了顿,没再追来,只是看着他的车汇入远方。
车内静默了片刻,手机突然震动起来,来电显示是陈河。
祁天佑按下接听键,听筒里立刻传来急促的呼吸声,像是刚跑过一段路。
“初核组组长定了。”
对方的声音压得极低,还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孙海波,原反贪局预审科出身,去年处理过一起国企改制腐败案,最后因为证据链断裂撤案了。”
“他敢接手?” 祁天佑的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方向盘。
“他没得选。” 陈河顿了顿,声音突然发颤,
“早上八点,他的女儿被临时调去省委幼儿园托管班, 你知道那意味着什么?
那是给核心部门家属留的位置,他一个撤过案的预审科长,凭什么?”
祁天佑的目光扫过后视镜,确认没有跟踪车辆,才缓缓说出三个字,声音冷得像晨霜:“换人。”
“怎么换?碰头会明天就开……”
“找个没家眷在本地的副组长,用‘线索涉及重大公共利益’的优先级压上去。”
祁天佑打断他的话,指尖在导航屏幕上点了点,“孙海波被架着走,我们不能跟着他进死胡同。明天碰头会前,必须把人换掉。”
听筒里传来一声模糊的 “好”,随即挂断了电话。
祁天佑将手机放回口袋,他深吸一口气,踩下油门,车辆朝着省纪委的方向驶去。
那里,有一场关于线索与规则的博弈,正等着拉开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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