捣乱的小英雄
父亲总说儿子是个“行走的麻烦制造机”。这话不假,从清晨踩着拖鞋啪嗒啪嗒冲进厨房,把牛奶罐撞得在台面上跳踢踏舞,到傍晚蹲在院子里用泥巴给向日葵“理发”,儿子的每一天都像场热闹的恶作剧。可父亲的眉头从没真的锁紧过,尤其是在那些看似捣乱的瞬间里,总藏着让他心头一暖的小惊喜。
初夏的周末,父亲在车库修自行车,扳手、螺丝帽摆了一地。儿子举着个铁皮饼干盒蹲在旁边,把零件一个个往盒子里捡,嘴里还念叨着“给螺丝找新家”。父亲刚想说他添乱,就见儿子突然把盒子扣在地上,用粉笔在盒盖上画了个歪歪扭扭的小人,说:“爸爸你看,零件住进小房子里,就不会跑丢啦。”
果然,往常修到一半总找不到的小螺丝,此刻都乖乖待在铁皮盒里,被儿子画的小人“看守”着。父亲捏起枚螺丝,发现盒底被扎了排小孔,大概是儿子怕零件“闷得慌”。夕阳透过车库的气窗照进来,铁皮盒上的粉笔小人被镀上圈金边,倒比工具箱里的分隔板管用多了。
七月的暴雨来得凶,屋檐下的排水管被落叶堵得死死的,积水顺着墙根往地下室渗。父亲搬来梯子正准备爬上去,儿子抱着捆旧尼龙绳跑过来,不由分说往他腰上缠:“系上这个,就像蜘蛛侠的安全绳!”绳子被他打了个乱七八糟的结,父亲解了半天也没解开,反倒耽误了功夫。
正想叹气时,却见儿子踩着小板凳,把尼龙绳的另一端系在院角的老槐树上,自己拽着绳子荡秋千似的晃到排水管下,伸手就去掏落叶。“你这孩子!”父亲吓得心都提到嗓子眼,爬上去想把他抱下来,却见儿子已经掏出团湿漉漉的叶子,还举着枚生锈的图钉得意地笑:“用这个把绳子固定在管子上,我就不会掉下去啦!”
那枚图钉歪歪扭扭钉在排水管上,尼龙绳被牢牢拽住,儿子晃悠着像只挂在枝头的小猴子,眼睛亮得像被雨水洗过的星星。父亲忽然觉得,这乱七八糟的绳结和扎歪的图钉,比任何安全装备都让人安心。
儿子的捣乱在秋天达到了顶峰。父亲在阳台种的多肉被他拔出来,栽进了空罐头瓶里,说要“给肉肉换透明的新家”;刚晒好的床单被他拖到院子里,铺在草地上说要“请蚂蚁来做客”;最让父亲哭笑不得的是,他把父亲珍藏的旧唱片翻出来,用彩笔在唱片边缘画满小火车,转起来像道彩色的圆环。
“你这是毁东西!”父亲第一次提高了声音。儿子瘪着嘴蹲在地上,手指抠着唱片上的颜料:“我看见爸爸总对着唱片发呆,以为你想让它变开心点。”父亲的心猛地软了,拿起唱片对着阳光看,彩笔的痕迹在旋转时竟像串跳动的音符,倒比单调的黑胶多了几分生气。后来他发现,儿子画的小火车每辆都带着笑脸,车轮子是用图钉摁出来的小圆点。
真正让父亲改口叫他“小英雄”,是在那个飘着雪的冬夜。父亲加班到深夜,摩托车在半路没油了,寒风卷着雪片往脖子里钻。他正对着空油箱发愁,就见远处有个小小的身影踩着雪跑过来,怀里抱着个鼓鼓囊囊的布包。
是儿子。他举着个可乐瓶,里面晃荡着半瓶汽油,说是趁妈妈不注意,从家里的备用油桶里灌的。“我在窗台看见爸爸的车停在路边,就知道你肯定是饿了。”儿子冻得鼻尖通红,却得意地拍拍布包,“还给你带了饼干,汽油喝起来肯定没饼干香。”
父亲把儿子裹进大衣里,才发现他为了赶路,把棉鞋跑丢了一只,光脚穿着只袜子踩在雪地里。可乐瓶的盖子没拧紧,汽油把布包浸得湿漉漉的,可儿子怀里的饼干盒却用油纸裹得严严实实,里面的苏打饼干一块没受潮。
“你就不怕路上摔跤吗?”父亲的声音有点发颤。儿子从大衣领子里探出头,举着枚图钉给父亲看:“我把瓶盖钉紧了呀,就是力气太小,钉歪了。”那枚图钉果然歪在可乐瓶盖上,像个尽职尽责的小卫兵。
回家的路上,摩托车后座的儿子抱着父亲的腰,嘴里还在念叨:“爸爸你看,我就说图钉能派上用场吧。上次你说钉不住塑料瓶,我就偷偷练了好几天。”父亲喉咙发紧,说不出话来,只觉得后背传来的体温,比油箱里的汽油更能暖透整个寒夜。
开春整理储藏室时,父亲在旧木箱里翻出个铁盒,里面装满了儿子的“捣乱成果”:扎着尼龙绳的铁皮饼干盒,画着小火车的唱片,还有那枚歪在可乐瓶盖上的图钉。儿子凑过来说:“这些都是我的武器,专门对付麻烦的。”
父亲笑着把他搂进怀里,忽然明白所谓的捣乱,不过是孩子用自己的方式探索世界。那些被他抱怨过的乱糟糟的绳结、歪歪扭扭的图钉、画满涂鸦的物件,其实都是儿子偷偷递过来的糖果,藏着笨拙又真诚的爱。
窗外的玉兰花正开得热闹,儿子又举着个装满泥土的玻璃杯跑过来,喊着要给父亲的钢笔“种个朋友”。父亲这次没说他捣乱,反而蹲下来帮他扶着杯子,看阳光透过玻璃,在儿子毛茸茸的头顶上,映出圈金色的光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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