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川想,自己大概是知道自己从何而来,又要往哪里去,为何会出现在这里的。
他飞快地瞟了一眼旁边卡座里那个依旧直勾勾盯着他、仿佛要将他灵魂都看穿的商时砚,又像被烫到般移开视线。
回忆猛地扎进脑海。
是一片漆黑。
可不是一片漆黑吗?
w的那间安全屋里,可不就是一片伸手不见五指、连光都透不进的黑吗?
更何况,当时不仅外界环境黑,他自身更是痛得眼前阵阵发黑,视野边缘像是被墨汁不断浸染。
虽然他只是跟商时砚含糊地说自己“困了”,但其实当时的感觉除了困倦,更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剥离的痛苦。
不同于以前任何一次陷入那种浑噩不清的状态——以前往往是直接两眼一闭,意识便沉入深渊,无知无觉。
这回却像是慢性的凌迟,他能清晰地、缓慢地感觉到自己的意识像是被无数双无形的手一点点从躯壳上撕扯、抓挠下来,伴随着一种灵魂即将被强行拽离肉体的恐怖错觉。
浑身肌肉的掌控力正被一丝丝抽离,大脑混乱无法思考,意识却偏能清晰地捕捉到每一寸疼痛,每一分感知都在拉扯中显得格外尖锐。
他混乱地想着要不要告诉商时砚。可……商时砚说……害怕。
还说想回家。
……
于是,借着那个空隙,他摸索着打开了那瓶从庇护所顺来的强效麻醉剂……
可惜,似乎还没来得及用上一点,意识就彻底陷入了黑暗,失去了所有思绪。
然后……
对面,S重新收枪坐下时,椅子发出的轻微“吱呀”声,把纪川飘远的思绪硬生生拽回了这间诡异喧闹的酒馆当下。
S 耸了耸肩,语气带着点释然,又有点微妙:“好吧,原来是认识的,早说呀。”
他的目光在商时砚和纪川之间来回扫了扫,敏锐地发现纪川此刻的状态,可比刚才单独面对他时要松弛多了。
甚至……他的一只手无意识地勾住了面前那杯啤酒的把手,指尖有些茫然地擦拭、蹭弄着玻璃杯壁上凝结的冰凉水珠,那姿态,不像是要喝酒,反倒像是……抓住了某种能让他感到片刻安心的、实在的东西。
S狐疑地收回视线,心里嘀咕:跟我单独待着,他就那么不自在吗?
但转念一想,又自己找到了理由:算了算了,可能对方是刚死,还不适应这死后的世界,见到熟人(指商时砚)自然放松些。
但他还是忍不住想:我死了有这么久吗?久到连熟人都算不上了?
他又打量了商时砚几眼,越看越觉得这人……好生没有礼貌。
从出现到现在,那视线就跟焊死在了纪川身上一样,连姿势都没变过分毫,完全当他是空气。
于是S将视线转回到明显更“好沟通”的纪川身上,端起自己的酒杯喝了一口,试图打破这凝固的气氛,问道:“这位是?”
纪川喉结滚动了一下,仿佛有什么字眼已经抵在了舌尖,即将脱口而出。
然后,他感觉到两双眼睛——S好奇探究的,和旁边商时砚那沉静却极具存在感的——都直勾勾地聚焦在他身上,等待着他的答案。
他面上莫名有些发烫,一种久违的、难以言喻的窘迫感爬上心头,喉结再次不受控制地滚动了一下。
最后,他的眼神落点,还是桌上那杯自己一直没碰、冰块已经融化了大半的啤酒。
他瞟了一眼旁边沉默的商时砚,又飞快地瞟了一眼那杯酒。
啤酒……没试过。
现在……不正是最好尝试的时候吗?反正……
S问完问题之后,半天没得到回应,只觉得三人之间的氛围更加诡异了,安静得让人头皮发麻。
然后,他就眼睁睁看着那个据他所知滴酒不沾的K,默默地端起了那杯啤酒。
然后,他喝了一口。
喝了一口。
又喝了一口。
S瞬间抛却那点尴尬,眼里满是新奇的笑意:“K?你回心转意了?嗐我跟你说吧,酒这种东西……”
“咕咚……咕咚……”
“哎,等等等等!别一口闷了啊!”
S瞪大了眼睛,正站起身想要阻止,纪川已经喝完了,空杯子被他“咚”地一声放回桌面。
S无可奈何,又哭笑不得,看着纪川那依旧没什么表情、但眼角眉梢似乎都绷紧了的侧脸,语气带着强烈的不确定和好笑:“不是,大哥,你第一次喝酒就……一口闷?我该说你豪爽,还是该说你连喝酒都如此追求效率?”
他话音刚落,就眼睁睁看着旁边那个一直沉默的黑衣男人,极其自然地抽出一张纸巾,递到了纪川面前。
纪川顿了一下,垂着头,接过纸巾,动作有些僵硬地擦了擦可能沾到唇边的酒渍。
然后,S就看见,K那张常年苍白、如同冰雪雕塑般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像是被内在突然升腾起的酒气蒸透了一样,从脸颊到耳尖,迅速漫上一层绯红色。
“哦不……” S 在心里哀叹一声,“这家伙是喝酒上脸的那种体质!”
按经验,这种惊人的上脸速度背后,往往隐藏着同样惊人的酒量和……酒品。
他怎么突然就想喝了?还是这种喝法? S还没想明白这反常举动背后的逻辑,只见纪川猛地站起身。
他似乎起得太急,身体微不可察地晃了一下,随即站定,与同样站着的S平视。
然后,他抬起手,指向依旧安稳坐在卡座里、静静望着他的商时砚,眼神因为酒精或许还有些别的什么原因,带着一丝犹疑和飘忽,但最终,那丝犹疑像是被某种破罐子破摔的勇气,或者说是酒精赋予的短暂莽撞所取代。
他没看商时砚,目光牢牢锁在S身上,耳尖因为酒气红得彻底,语速也快得近乎含糊:
“反正……你是个死人。”
“就告诉你一点……也没关系。”
他指着商时砚,一字一顿:
“商、时、砚。”
“是、男、朋、友。”
“我、的。”
他顿了顿,仿佛想起了什么不愉快的事情,眉头皱起,补充道,语气理直气壮:
“刚刚……没留神,杀了他几下。”
“等会……”他非常严肃地说,“换他来杀我。”
S的瞳孔,在那一瞬间,震惊地瞪大到了极限,嘴巴微张,连手里端着的酒杯都忘了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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