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少卿踏上青石板路,步入西跨院。此时,檐角的铁马被晚风撞得叮当直响。这座老宅是前几日从漕帮抄没的产业,传说中藏着张啸林走私鸦片的账本。然而众人搜了三天,也只在正厅匾额后寻得半张烧焦的残页。此刻,月光斜斜穿过窗棂,地上的灰尘在光柱里翻滚着,恰似账本上未燃尽的纸灰。
“大人,东厢房的地砖好像不太对劲。”护卫老李蹲在地上,手指轻轻敲着一块松动的青砖,说道,“敲着有空响,下面恐怕有暗格。”
沈少卿赶忙凑过去,果然听到青砖下传来隐隐的回声。他让人搬来撬棍,刚撬开砖缝,一股霉味扑面而来,还夹杂着一丝淡淡的鸦片香。暗格里没有账本,只有一个紫檀木盒。打开盒子,里面放着一叠泛黄的戏本,封面上写着《玉簪记》,字迹娟秀,看着像是女子的笔迹。
“这戏本……”老李皱起眉头,“张啸林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怎么会藏这种东西?”
沈少卿翻动戏本,突然在最后一页发现一行小字:“三更月上,水榭听笛。”他抬眼望向院外,西跨院外恰好有一座临池的水榭,檐下挂着一盏破旧的走马灯,灯影在水面上晃得支离破碎。
三更刚过,水榭那边果然传来笛声,吹的正是《玉簪记》里的《秋江送别》。沈少卿藏在柳树后,看到一个身着月白衫的女子站在榭中,手里握着一支玉笛,侧脸在灯光下透着冷白的光。她吹完最后一个音符,猛地转身,目光直直地射向沈少卿藏身之处:“沈大人既然来了,何不出面相见?”
沈少卿从柳树荫中走出,看向女子腰间的玉佩——那玉佩雕琢着一朵白梅,和从张啸林旗舰上搜出的半块碎玉正好能拼合。“姑娘是张啸林的同党?”
女子轻轻一笑,把玉笛横在唇边:“我是他的账房先生,也是他未过门的妻子。沈大人要找的账本,就在我这儿。”说着,她从袖中掏出一个油纸包,“不过我有个条件——让我亲手烧掉张啸林的鸦片仓库,不然这账本,您就别想拿到。”
沈少卿紧紧盯着她的眼睛:“你应该清楚,私烧官赃可是重罪。”
“我在张啸林身边待了三年,眼睁睁看着他用鸦片毁了无数家庭。”女子的声音颤抖着,“我爹就是被他害得倾家荡产,最后跳了河。这账本记录着他和日本人的交易,烧仓库是我唯一的念头,大不了和他们拼了!”
正说着呢,远处突然传来一阵马蹄声,老李急忙跑过来,神色焦急:“大人,不好啦!漕帮余党劫狱了,张啸林趁机跑了!”
女子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她猛地把油纸包塞到沈少卿手里:“账本你快拿着,绝不能让那些见不得人的交易落到日本人手里!”话音刚落,她转身朝着鸦片仓库的方向狂奔而去,袖中的玉笛隐隐闪着寒光——原来那竟是一支淬了毒的短刃。
沈少卿立刻大声下令:“赶紧跟上她!一定要保护好她,别让她真把仓库给烧了!”说完,他赶忙翻开账本仔细查看,上面果然详细记录着张啸林每月给日军输送鸦片的数量,甚至还清楚地标出了藏在码头的军火库位置。
等沈少卿赶到仓库时,只见女子被漕帮的人团团围在中间。张啸林举着火折子,脸上露出狰狞的笑:“贱人!竟敢藏账本害我?今天我就让你和这鸦片一块儿烧成灰!”
沈少卿眼疾手快,一箭射落火折子,然后一个翻身跃进院子里,大声喝道:“张啸林,你还觉得自己能跑掉吗?军火库的位置我已经报给水师了,就算日本人来了也救不了你!”
张啸林见情况不妙,恶狠狠地挥刀朝女子砍去,却被沈少卿用刀奋力格开。混乱之中,女子迅速抽出玉笛,用尽全身力气狠狠刺进张啸林的手腕。张啸林疼得惨叫一声,手中的长刀“哐当”一声掉落在地。
“这一刀,是替我爹讨回来的!”女子声音带着哭腔,泪水在月光下闪烁,和月光一起落在玉笛上,“那些被你害得家破人亡的人,也该讨回个公道了!”
沈少卿当即让人把张啸林捆了起来,只见女子把火把朝空荡荡的仓库扔了过去——原来,她早就暗中让人把鸦片转移走了,所谓的“烧仓库”,不过是引张啸林现身的一个计策罢了。
夜晚的风轻轻卷着戏本的残页,悠悠飘过水面。沈少卿看着这一幕,心中忽然有所领悟:这江湖之中的黑暗阴影里,不全是邪恶。就像眼前这个女子,虽然身处漕帮的黑暗之中,却始终坚守正义,犹如握着一把照亮真相的火把。
他收起账本,看向女子说道:“账本我会呈交给朝廷,张啸林罪证确凿。你保护账本有功,之前的那些事,我会如实禀明清查。”
女子望着水面上摇晃不定的灯影,脸上忽然浮现出一抹笑容,眉眼间的那股冷意也消散了许多:“沈大人可知道,《玉簪记》里,陈妙常最后脱下道袍,所求的不过就是一个公道罢了。”
沈少卿微微点头,然后转身大声下令:“回船!天亮之后,是时候让那些见不得光的肮脏交易,都暴露在阳光之下了。”
此时,远处的天际已经泛起了鱼肚白,水榭上的走马灯依旧缓缓转动着,灯影洒落在水面上,宛如无数跳动的星星,照亮了原本藏在黑暗中的道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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