旭日东升，将百器擂台那冰冷的玄武岩染上了一层金辉，却驱不散空气中弥漫的紧张气息。
擂台四周，依山而建的高台上早已座无虚席。
东首是城主府的旌旗，西侧是百炼阁的徽记，南面坐着各大家族的长老，北面则是一些闻风而来的商会巨贾。
他们的目光，此刻都聚焦在擂台中央那个身着玄衣的挺拔身影上——楚云飞。
楚云飞扫视全场，享受着这万众瞩目的感觉，嘴角勾起一抹冷酷的弧度。
他清了清嗓子，声音在灵力加持下响彻云霄：“诸位，今日百器擂台重开，规矩有变！”
他顿了顿，眼神如鹰隼般死死锁住台下人群中的秦尘。
“今日比试，禁用一切雷系附魔与高阶符纹！任何试图以外力引雷、刻画雷纹的行为，皆视为作弊，当场废器，逐出云城！”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
“什么？禁用雷系？这不是明摆着针对雷匠秦尘吗？”
“楚少主这是要赶尽杀绝啊！没了雷法，雷匠还叫什么雷匠？”
“可惜了，本以为能看到一场龙争虎斗，现在看来，秦尘连上台的资格都没有了。”
议论声如潮水般涌来，夹杂着同情、幸灾乐祸与不屑。
楚云飞身后的几名城主府供奉，脸上皆露出得意的冷笑。
他们布下的，是阳谋，是绝杀之局！
然而，漩涡中心的秦尘却面色平静，仿佛那诛心之言与他无关。
在无数道目光的注视下，他一步步走上擂台，没有半分迟疑。
“砰”的一声闷响，他将一个沉重的麻袋扔在锻造台旁，里面传来一阵叮当乱响。
“我不用雷。”秦尘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他迎着楚云飞的目光，淡淡道：“只用火。”
角落里，正准备大肆宣传的林十三差点把下巴惊掉，他压低声音对身边的伙计道：“这家伙疯了？不用雷还叫雷匠？这还怎么玩？”
楚云飞先是一愣，随即放声大笑，笑声中充满了轻蔑：“好！有骨气！我倒要看看，你秦尘一个废人，不用雷法，能用这堆废铁炼出什么名堂！”
那袋子里装的，确实是废铁。
锈迹斑斑，形状各异，都是从废弃矿坑里刨出来的劣质材料，连寻常铁匠都看不上眼。
秦尘不作理会，自顾自从储物戒中取出一柄通体暗红、仿佛蕴含着无尽热量的短剑。
正是那柄经过都天神火雷日夜温养的“雷鸣短剑”。
他左手持剑，右手虚握，一团刺目的白光在掌心凝聚，化作一柄气势惊人的雷光之锤——庚金白虎雷！
“他要做什么？以器为引，以雷为锤？”台下有见识的锻造师惊呼出声。
“胡闹！雷力外放，这已经违规了！”楚云飞身旁的供奉立刻喝道。
裁判长老眉头紧锁，正欲开口，却见秦尘将那雷锤高高举起，并未直接砸向铁胚，而是悬于炉膛之上。
雷锤上的庚金之气并未逸散，而是化作一股无形的锐利气流，注入炉心。
“他在以雷法催动风力？”裁判长老眼神一凝。
没错，秦尘看似未动用雷法锻打，实则以风行天罡雷的法门，巧妙地将庚金白虎雷的锐利之气转化为高速气流，如同一个无形的巨型风箱，疯狂地向炉膛内灌注空气。
呼——！
炉膛内的凡火瞬间暴涨，原本橙红的火焰核心，竟悄然泛起一抹骇人的苍白！
温度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急剧攀升！
更无人察觉的是，在他拿起第一块废铁时，指尖一弹，一撮比尘埃更细微的灰色粉末已无声无息地融入了铁胚之中。
这些粉末，源自聚雷瓮旁吸附的雷霆残渣，是雷陨石最精纯的内核所化，肉眼难辨，却能在超高温下，与金属内部产生一种奇特的微弱共振。
这一切，都在楚云飞和他那帮自以为是的供奉眼皮子底下完成。
“当！”
第一锤落下。沉闷，普通。
第二锤落下。依旧平平无奇，铁胚只是被砸得火星四溅。
台下已响起零星的嗤笑声。楚云飞脸上的讥讽之色更浓。
然而，当秦尘第三锤落下之时，异变陡生！
嗡——！
一声奇异的蜂鸣自铁胚内部传出，炉火骤然变色！
那苍白的火焰猛地向外扩张，边缘泛起一层妖异的紫色！
更令人瞠目结舌的是，数道比发丝还细的细小电蛇，竟从赤红的铁料内部自行跃出，缠绕上白虎雷锤，发出“噼啪”的轻响！
裁判长老霍然起身，失声惊道：“这……这不是外附雷纹！是材料自生雷性！雷入金骨，天生雷胚！”
楚云飞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勃然起身，厉声喝道：“不可能！那些废铁我亲自派人验过，绝无半点灵性！”
他当然不知道，秦尘早在昨日深夜，便通过小雅，神不知鬼不觉地将城主府送来的原料袋掉了包。
而他现在所用的，根本不是什么废铁，而是从钟楼密室壁龛中顺手牵羊得来的——一撮积攒了不知多少岁月的“雷源铁灰”！
那是钟楼承受万年雷击，于基座石缝中凝结的至宝！
“当！当！当！当！当！当！”
不等众人从震惊中反应过来，秦尘趁势提速，手中雷锤化作一片残影，九锤连击！
他每一锤的落点都刁钻至极，不偏不倚，正好砸在铁胚内部因雷陨石粉末而产生的共振节点上。
一锤引动一锤，一波叠着一波，连锁的爆震在铁胚内部疯狂上演，仿佛有九条雷龙在其中互相冲撞、融合！
九锤落定，一柄长刀的雏形已然呈现。
刀身赤红，其上却隐隐有电光流转，一股霸道绝伦的气息弥漫开来。
到了最后的淬火步骤。所有人都以为他会用水。
然而，秦尘却看都未看淬火池一眼。
他左手袖袍微不可查地一抖，一颗龙眼大小、通体幽蓝、散发着彻骨寒气的珠子悄然滑落，精准地投入炉心！
葵水玄冥雷冰珠！
轰——！
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仿佛冰山撞上了火山！
至寒与至阳的力量在炉心轰然交激，整个锻造台都为之剧震！
一股夹杂着冰晶与电光的白色气浪冲天而起，逼得前排的观众连连后退。
待到烟尘散去，秦尘探手一抓，将那柄长刀从炉中取出。
刹那间，全场死寂。
只见那长刀通体呈现出一种神秘的青金光泽，刀身上，一道道蛛网般的细密雷纹浑然天成，从刀柄一直蔓延到刀尖，仿佛是活着的闪电被封印其中。
刀锋轻颤，竟发出阵阵龙吟般的雷鸣！
“此刀，名曰‘千锻雷斩’！”秦尘的声音，宛如最终的宣判。
“测试傀儡！”裁判长老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一尊高达三米，由精铁铸就的测试傀儡被推上台，胸口的能量核心亮起，发出沉重的脚步声，挥舞着巨臂砸向秦尘。
秦尘看也不看，手腕一抖，刀锋横扫而出。
没有惊人的声势，没有华丽的刀光，只有一道快到极致的青金色细线，一闪而过。
咔嚓……滋啦啦……
全场数万人的目光中，那尊坚不可摧的铁傀儡从腰部开始，出现一道平滑的切口。
上半身缓缓滑落，轰然砸地。
而那断口处，竟是一片焦黑，无数细小的电弧依旧在上面疯狂跳跃，久久不熄！
一刀，两断！
死寂！全场一片死寂！落针可闻！
下一秒，山呼海啸般的喝彩与惊叹声，几乎要掀翻整个百器擂台！
“天啊！神乎其技！这真是用废铁炼出来的？”
“他没有刻画一道雷纹，却让刀自生雷霆！这是何等手段！”
角落里的林十三激动得一巴掌拍碎了身前的桌子，猛地跳起来，扯着嗓子对身边的伙计狂吼：“开盘！立刻开‘雷斩刀’的预售赌局！就赌此刀能入云城百兵谱前十！不，前三！”
灵石如同潮水般向他涌去，无数商贾和家族代表都看到了这柄刀背后蕴藏的巨大价值。
高台上，楚云飞的面色已然铁青，难看到了极点。
他死死盯着秦尘手中的刀，眼中满是怨毒与不可置信。
他正欲发难，以秦尘材料作假为由强行终止比试，秦尘却主动走了过来。
秦尘对着他，竟是拱手一礼，微笑道：“少主之前说得对，雷法玄奥，非人人可修，更不该滥用。”
他的声音不大，却让楚云飞的心沉到了谷底。
“所以我这刀……不卖雷纹，只卖成品。”说罢，他手腕一翻，竟又变戏法似的拿出另一把刀递了过去。
这把刀外形与“千锻雷斩”一模一样，却通体黝黑，毫无雷纹，气息也平平无奇，就是一把锻造精良的凡兵。
“您若不信我刚才的锻造过程，这把普通版本，可请百炼阁的大师当场拆解，看看里面是否有任何预设的符纹或机关。”
楚云飞伸出的手，在半空中微微颤抖。
输得彻彻底底，毫无颜面。
秦尘用最直接的方式告诉所有人：他不是只会玩弄雷纹的“雷匠”，而是一位真正掌控了金属与火焰本质的锻造宗师！
他能让凡铁生雷，自然也能让雷铁归凡。
这种收放自如的境界，已经超出了楚云飞的理解范畴。
在万千敬畏、崇拜、贪婪的目光中，秦尘收刀回鞘，转身走下擂台。
人群之外，无人注意的角落，那名拄着拐杖的老瘸子深深地看了秦尘的背影一眼，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复杂难明的光芒，转身，一瘸一拐地融入人流，口中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喃喃着：
“以凡火引真雷，化金石为雷骨……这等逆天手段，九霄那家伙当年，也不过如此……”
擂台上的喧嚣还在继续，楚云飞的羞辱，林十三的狂喜，众人的震撼，都仿佛成了背景。
秦尘穿过狂热的人群，神色一如既往的平静，仿佛刚才那场惊世骇俗的锻造，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风波已起，而他很清楚，真正的较量，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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