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湘云见他满脸泪痕,险些失笑,忙正色道:家中或有要事。老祖宗病着,岂是顽笑的时候?爱哥哥再这般,仔细挨训。
宝玉不悦道:你也来教训我!说罢扭头便走。
史湘云轻叹,与众姊妹作别。出得角门,见史家轿子候在府外。
登轿后,她疑惑道:三婶婶为何不进门?
吴氏不答,只问:府里情形如何?
乱作一团,人人垂泪。
吴氏叹息:先回罢,日后少来为妙。
史湘云微微撅嘴,低垂着眼帘轻声问:那……林姐姐那儿也不让去了么?
吴氏略作沉吟,答道:去是能去,只别太勤了。
皇城,宣武门外,
奉召而来的文武百官神色各异,聚在城门前。
抬眼便见那朱漆城门已烧作焦黑,更被人硬生生劈开道缺口。
随秦王府亲卫入得城内,满目疮痍。
虽尸首尽数清理,不见残肢断臂,但通往太和殿的汉白玉阶上,未及洗净的血迹与石缝间散落的箭簇,仍透出昨夜厮杀的惨烈。
众人屏息登阶,连宫门也损毁半扇。
百官眼观鼻鼻观心,按文武品秩分列殿中。
御阶上龙椅空悬,左侧设一案一椅,秦王端坐其间,身旁戴权手捧明黄圣旨静候。
见天子近侍戴权已侍立秦王身侧,诸事不言自明。
秦王党羽暗自欣喜,四王八公一系及康王余党则面若死灰。
缮国公之子石锐忽扑通跪地,以额触砖,泣不成声。
秦王轻笑:辅国将军何至如此?孤尚未问罪于你。倒未料昨夜未在叛军中见你踪影。
石锐仍伏地不起。
戴权展旨宣诏: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皇二子秦王刘泓,德才兼备,文武双全,着立为皇太子,即日入主东宫,监理国事。
圣旨竟未设太子太傅,显见元庆帝已悉数交权。
百官山呼 毕,秦王抬手道:昨夜康王勾结北蛮作乱,今已伏诛。念及国事艰难,凡曾与康王府往来者,若肯忠心任事,前罪概不追究。
辅国将军请起,正是用人之际。
北静王水溶忽然出列,拱手问道:太子殿下,不知宁国府一等神威将军贾代化,您打算如何处置?
水溶年纪尚轻,刚承袭爵位不久,平日极少在朝堂发言,此刻突然开口,令众臣颇感意外。
秦王微微颔首:这正是孤要说的第二件事。
他转向群臣,沉声道:京营节度使贾代化擅自调兵入京,意图作为康王叛乱的外应。所幸叛军未能参战,未造成伤亡,孤决定免其抄家死罪,此事已得父皇首肯。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诸位以为该如何处置?
殿中大臣面面相觑,一时无人应答。
荣宁二府自开国以来战功卓着,深受敬重。两位老国公德高望重,即便在文臣中也少有仇敌。如今二代国公一位下落不明,一位形同废人,谁也不愿落井下石。
更关键的是,众人摸不准秦王是否真心要宽恕康王 。
中书左丞安景钟上前问道:殿下准备如何处置羽林军副统领石崇与康王府孙启?
秦王道:此二人乃康王左膀右臂,战场上 如麻,若赦免其罪,恐寒将士之心。先行抄家,流放边疆。
安景钟顺势道:既然如此,贾老将军理当同罪同罚。
户部侍郎赵明德立即反驳:殿下明鉴,贾老将军未造成实际损伤,应从轻发落。不如令其狱中思过。如今朝廷正值用人之际,若北蛮来犯,贾老将军尚可戴罪立功。
秦王本就不愿严惩功臣,当即应允:准卿所奏。
即日起,革除宁国府贾代化爵位官职,削去宁国府世袭爵位,子孙三代不得入仕。念及贾家先祖功勋,特准其继续居住敕造府邸,以奉祠堂。
戴权飞速记录间,又听秦王道:赏罚分明,第三件事,孤要封赏平叛功臣。
百官闻言精神一振,接下来被点到名字的,必是各派争相拉拢的对象。
前科进士东方治,现任陕西行中书省郎中。平叛有功,擢升正三品中书省平章政事。
首名受赏者并未引起波澜,谁都知道这位秦王心腹早在潜邸时就已身居高位。
秦王府禁卫总指挥使岳山。平叛有功,阵前杀敌,擢升同佥枢密院事,授宣武将军。
此言一出,满朝哗然。
武将加官进爵本属寻常,外放边疆镀金也合乎惯例。但直接进入枢密院担任正四品要职,插手文官权柄,实在有违祖制。
以直谏闻名的左丞相安景钟再次进言:殿下,岳指挥使虽战功赫赫,然无功名在身,入枢密院恐非所宜。不如赐爵封赏,以彰其功。
群臣纷纷附和。
秦王眉头紧锁,目光扫过殿内,突然拍案道:前朝历代皆有军功入仕之例,为何本朝反而不行?
“更何况,如今正值多事之秋,孤更该重用岳山?此事不必再议!”
“下一项,因京营折损,调山东总督殷太和精选锐卒补充京营,入京暂领京营节度使……”
封赏惩处皆已落定,连曾依附秦王的文官也都获赐俸禄,唯余康王之事未决。
秦王轻咳一声,沉声道:“陛下有旨,命孤妥善处置康王后事。念其无嗣,着礼部与宗人府操办丧仪,择京郊吉地下葬。至于府中众人,孤方才已有明言。孤虽久经沙场,然只为保境安民,非嗜杀之人。”
“阖府上下,概不连坐,准其自谋生路。”
“殿下仁厚。”
秦王威势凛然,众臣再无异议。朝会散去,唯留军国大事待日后商榷。
武将们各怀心思,皆知建功立业之机将至,更见军中新星崛起。
……
“左相请留步。”
刚出宣武门,安景钟便被众文官围堵于朱雀大街,不得登轿。
环顾四周,安景钟蹙眉道:“诸位这是何意?”
一御史谏官急道:“左相,秦王初入东宫便给百官下马威。岳山虽有战功,岂能以武职领文差?这...这不合祖制啊!”
旁人附和道:“中书理政,枢密掌兵,秦王这般大肆添员,就差都察院了。殿下揽权是否太急?”
“正是如此......”
安景钟望着这群忧心忡忡的言官,叹道:“方才殿上为何噤若寒蝉?此刻倒来寻我晦气。有本便去上奏,拦我作甚?”
有人拍掌急道:“您乃百官之首啊!左相快拿个主意。”
安景钟冷笑:“主意?说得轻巧。你能令康王复生,还是能让圣体康复?太子早该入主东宫,如今不过授几个官职。太子还将参知政事擢为枢密副使,怎不见你们说安插亲信?”
“非常之时当行非常之法。若想进谏,且去搏个青史留名,来年清明我自当祭奠。若不敢,就踏实办差,莫在朝堂生事。”
说罢拂袖登轿,再不回头。
“左相这......”
众臣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良久,窃窃私语又起:
“左相再非当年廷争面折的诤臣了......”
“功成名就,锋芒尽敛啊......”
“......”
......
太和殿内,
百官散尽,秦王仍独坐殿上。
取出帕子拭去唇边血渍,长叹一声,方将染血丝绢收入怀中。
恰在此时,大太监戴权折返回来,走到秦王跟前,躬身禀道:朝臣们已散去,只是有些言官言辞激烈,多是对岳山入朝为官一事心怀不满。
秦王冷笑一声,摇了摇头。
昨夜你也亲眼所见,岳山的才干难道配不上入朝为官?
戴权答道:领兵打仗自然不在话下,只是不知他为人处世如何,能否与那些满口圣贤之言的文官和睦相处。功名二字便是他们的护身符,殿下轻视了这护身符,他们自然要闹上一闹。
秦王道:我并非轻视功名,只是眼下战事将起,甚至可能波及京城。若不重用我信任的岳山,如何应对?战火燃眉之时,他们能用笔墨退敌,还是能用唇舌将北蛮骂回草原?空谈大义之人,临阵必生异心,不与北蛮暗通款曲就算万幸了。
如今西域需经略,东南有倭寇侵扰,调殷太和入京已属不易。辽东又有建州女真与北蛮互为犄角,当真是多事之秋。
秦王长叹一声,又问道:父皇龙体如何?
戴权低头叹息:情形不妙,还是那金丹作祟。久服成瘾,虽非剧毒,对病症却有些效用。太医院方才又诊治过,服下汤药后,圣上已安睡了。
秦王缓缓撑案起身,对戴权道:随我去坤宁宫看望母后。
见秦王步履虚浮,戴权关切道:殿下彻夜未眠,不如先去东宫歇息?太子妃也已接进宫中了。
秦王摇头,继续向前走去。
行至宫苑廊道,秦王忽又驻足问道:夏守忠已去岳山处了?
戴权答道:是,散朝不久便去了。
秦王微微颔首:你去照料父皇吧,我独自去见母后即可。
缓步至坤宁宫外,自昨夜服药后秦王粒米未进,此刻只觉腹中翻腾,毫无食欲。
命宫女先行通传后,秦王才随人入内。
孙皇后又卧病在榻,这情景似曾相识,不久前才发生过。
殿内陈设如旧,连案上汤药都原封未动,碗盖依旧倒扣着。
小宫女见秦王进来瑟瑟发抖,秦王低声道:退下。
宫女们如蒙大赦,慌忙退出殿外,只余母子二人。
孙皇后此次是真病了,目光涣散地望着秦王。
轻咳数声后问道:你怎么来了?
秦王沉默良久,终是开口:是兄长屡次要置我于死地,我才不得不反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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