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灼痛并非皮肉之苦,而是来自神魂根源的撕裂与重塑。
墨羽闷哼一声,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后踉跄半步,紧闭的左眼眼皮剧烈抽搐,仿佛有什么东西要破眶而出。
他无需睁眼,一幕幕破碎而鲜活的画面已然跨越时空,强行烙印进他的脑海。
并非幻觉,而是真实!
那是一种被剥夺了一切的冰冷与绝望。
他“看”到自己被无数闪烁着诡异符文的漆黑锁链贯穿了琵琶骨,四肢大张地锁在一座通天彻地的古老祭坛上。
下方是黑压压的人群,他们的眼神狂热而麻木,口中吟诵着他听不懂却又无比熟悉的古老祷文。
祭坛上空,血云翻涌,一个模糊而威严的意志正隔着无尽虚空,冷漠地注视着他这个祭品。
这撕心裂肺的无力感,这被整个世界背叛的愤怒,是如此真切,以至于墨羽的呼吸都为之停滞。
他猛地咬破舌尖,剧痛强行将他从那恐怖的回忆中拽出几分,视野终于重新聚焦于眼前。
那枚自废墟中探出的古碑残角上,正缠绕着一团鸽卵大小的微光。
它流光溢彩,如梦似幻,仿佛不属于这个世界。
而刚才那足以让他心神崩溃的画面,正是从这团光中透射而出!
“墨羽师兄!”
一声惊呼自身后传来,带着无法掩饰的颤抖。
白若薇手中的一沓黄符纸,在没有丝毫火星的情况下,竟“噗”地一声腾起一捧幽蓝色的火焰,转瞬间便化为飞灰。
然而,在那灰烬飘散的轨迹中,七个由灵力构成的金色小字凭空显现,悬浮于半空,散发着令人心悸的警示气息。
——七情动,镜将裂。
这是……天衍宗的示警符!
唯有在感知到足以颠覆宗门根基的魔道气息,或是预见到某种无法逆转的天地大劫时,才会自行燃尽显现谶语!
白若薇的脸瞬间血色尽失,她下意识地攥紧了腰间悬挂的“静心琉璃佩”,那温润的法器此刻却冰冷得像一块万年玄冰。
是魔修!
附近一定有极其强大的魔修!
是冲着他们来的吗?
她指尖冰凉,几乎要握不住那块玉佩,但看到前方墨羽虽然踉跄却依旧挺拔的背影,又强行将涌到喉头的惊叫咽了回去。
不能慌,林师兄和墨羽师兄都在,她不能成为拖累。
与此同时,林远萧的眼神也变得前所未有的凝重。
他的修为最高,感知也最为敏锐。
在那团微光出现的刹那,他并未像白若薇那样首先联想到魔修,而是捕捉到了一丝深藏在光芒核心,几乎被完美掩盖的熟悉气息。
那是一缕……寂灭与新生的混沌之意!
这气息他永世难忘!
数十年前,他曾奉师命,冒着九死一生的风险潜入焚天魔域,执行一项绝密任务。
在那里,他曾遥遥见过魔域至宝——混沌火种。
尽管只是惊鸿一瞥,那焚尽万物、又孕育万物的恐怖气息早已深刻骨髓。
而眼前这团微光中的气息,虽微弱了亿万倍,犹如火种燃烧殆尽后的一缕余烬,但其本源,绝不会错!
难道是赤炎那个老魔头布下的后手?
他算到了我们会来这里?
一个横跨百年的因果陷阱?
林远萧心头警铃大作,浑身灵力悄然运转,护体罡气蓄势待发,眼神锐利如鹰,死死盯着那团诡异的微光。
“别动!退后!”
一个沙哑、压抑的声音从前方传来。
是墨羽。
他没有回头,只是缓缓抬起右手,做了一个制止的手势。
他的身体仍在微微颤抖,显然在承受着巨大的痛苦,但他的动作却异常沉稳。
林远萧和白若薇的脚步同时顿住。
他们看到,墨羽的左手依旧死死捂着左眼,指缝间似乎有淡淡的血丝渗出。
而他的右手,正以一种奇异的韵律在身前的地面上刻画着。
没有动用任何灵力,仅仅是手指划过尘土,却仿佛牵引着天地间的某种无形法则,一道道玄奥的阵纹随之生成,彼此勾连,最终形成一个完美的圆形法阵,将他们三人悄然笼罩。
阵法成型的瞬间,一股无形的力量扩散开来,他们三人的气息仿佛被从这片空间中彻底抹去,与周围的断壁残垣融为一体。
做完这一切,墨羽才仿佛耗尽了所有力气,背靠着一块断石缓缓坐倒,剧烈地喘息起来。
“墨羽师兄,你……”白若薇担忧地想上前。
“别过来,”墨羽的声音依旧沙哑,却多了一丝不容置疑的命令,“也别看那团光。”
他的脸色苍白如纸,额头上布满了冷汗。
只有他自己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
那团光,根本不是什么魔道法宝,也不是什么陷阱。
它更像是一把钥匙,一把直接作用于他灵魂的钥匙。
就在刚才,他布下隐匿阵纹的短短几个呼吸间,那团微光每闪烁一次,他脑海中关于前世的记忆就会被撕开一道新的裂口,一些他不曾记起的画面碎片被强行灌输进来,而另一些属于他“墨羽”这一世的记忆,却在悄然变得模糊、淡化!
就像是……有人正借着这道光,翻阅、读取,甚至篡改他的魂忆!
这比任何刀剑加身都要恐怖!
就在此时,那团原本安静悬浮的微光,仿佛感应到了什么,骤然光芒大盛!
嗡——
一声轻微却仿佛能穿透神魂的嗡鸣响起,微光不再是静止的,而是开始如心脏般有规律地律动起来。
每一次“搏动”,光芒就向外扩张一圈,又收缩一寸。
光芒所及之处,无论是残破的石壁,还是地上的沙土,都被染上了一层剔透的琉璃色泽。
整片废墟仿佛化作了一个巨大的琉璃世界,光怪陆离,却又透着一股深入骨髓的诡异与森然。
远处林中,原本偶尔响起的灵禽啼鸣,此刻化作一片凄厉的哀鸣,随即百鸟惊飞,如避瘟神般向着四面八方疯狂逃窜,仿佛这片天地都在畏惧这律动的光芒。
白若薇怔怔地看着这番景象,只觉得一股莫名的悲伤与悸动涌上心头,眼眶竟有些发热。
她看着那如呼吸般的光晕,脑海中一道尘封的记忆闪电般划过,一个在宗门古老典籍中看到过的名词脱口而出。
“这光……这律动……像极了宗门典籍里说的‘情劫引’!”
话音刚落,她自己的心头也是一震。
情劫引?
那不是只存在于上古典籍中的传说之物吗?
据说乃是天地间至情至性之人的情思所化,能引动修士心中最深的情感执念,化为修行路上最可怕的劫数。
可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不对!
白若薇忽然想起了什么,瞳孔猛地收缩。
就在昨夜,墨羽师兄难得有兴致,给他们讲述了一些凡间的婚嫁习俗,说到“三书六礼”、“结发同心”之时,她觉得有趣,便偷偷用玉简记录下来。
可就在她录下“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这句话时,手中的玉简竟毫无征兆地燃起一团火焰,化为了齑粉!
当时她只当是玉简的灵力不稳定,并未在意。
可现在想来,那火焰的颜色,那燃烧时悄无声息的诡异,与刚才示警符自燃的景象何其相似!
难道……从那时起,某种征兆就已经开始了?
而引动这一切的,竟然是墨羽师兄讲述的凡人情爱之事?
这个念头让白若薇心乱如麻,下意识地看向墨羽。
而另一边,林远萧在听到“情劫引”三个字时,先是一愣,随即眉头皱得更深。
焚天魔域的混沌火种余烬,与传说中引动情劫的“情劫引”,这两样风马牛不相及的东西,怎么会同时出现?
赤炎那老魔头一生杀伐果断,心性凉薄如铁,怎么可能与“情”字沾上关系?
混沌,魔焰,祭坛,记忆,情劫……
一个个看似毫无关联的线索在他脑中疯狂碰撞,像是无数混乱的丝线,却又隐隐被一根看不见的针牵引着,试图编织出一个完整的、却又无比荒谬的真相。
他猛地抬起头,目光在痛苦的墨羽和迷茫的白若薇之间来回扫过,最后死死定格在那团琉璃色的光晕之上。
那光晕的每一次搏动,都像是一记重锤,敲打在他思维的壁垒上。
忽然,一道电光石火般的灵光,撕裂了他脑中的重重迷雾!
一个被他忽略了许久,记载于一本极度冷僻的残卷孤本中的传说,毫无征兆地浮现在他的心头。
那本残卷,名为《禁域志异》。
那道源自魂海深处的金光并非一闪即逝,而是化作无数细如发丝的金色蛛网,以墨羽紧闭的左眼为中心,瞬间爬满了他的半边脸颊。
每一根金丝都像烧红的烙铁,在他的皮肤下、血肉中、乃至神魂里,疯狂地游走、灼烧。
“呃啊——!”
一声压抑不住的痛吼从墨羽喉间挤出,他猛地单膝跪地,右手死死捂住左眼,指缝间泄露出丝丝缕缕刺目而又神圣的金芒。
剧痛之下,他全身的肌肉都在痉挛,冷汗瞬间浸透了衣背。
那不是凡俗的痛苦,而是一种更高层次的剥离与重塑,仿佛有一只无形的大手,正试图将他整个灵魂从躯壳中扯出,再狠狠地按在一个早已预备好的模具上。
“墨羽!”
白若薇花容失色,惊呼一声便要上前搀扶,却被一只冷静而有力的手臂拦下。
林远萧面沉如水,左手将白若薇护在身后,右手已然掐诀,一道淡青色的灵力光罩瞬间张开,将三人笼罩其中,隔绝了外界的一切窥探。
“别碰他!这股力量……不对劲!”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前所未有的凝重。
作为玄天宗内门弟子中的佼佼者,林远萧见识过的奇功异法不计其数,但眼前发生在墨羽身上的异象,却超出了他所有的认知。
那金光看似神圣,却蕴含着一种不容抗拒的霸道意志,更混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悲悯与宿命感。
就在这时,林远萧的脑海中仿佛有惊雷炸响,一道尘封已久的记忆碎片被这奇异的金光猛然照亮。
那是他在宗门藏经阁最深处,一本名为《禁域志异》的残卷上看到的一段孤僻记载:
“天道有缺,情衍为劫。光映于心,是为劫始;能见其光,已入此局。劫光所选之人,谓之‘镜眼’,映照古今,承载宿命,非死不休。”
“光映于心……能见其光……”林远萧喃喃自语,目光死死锁定在墨羽身上,心中掀起滔天巨浪。
他一直以为墨羽之前看到的异象只是某种机缘巧合,或是功法出了岔子。
直到此刻,他才惊骇地意识到,墨羽根本不是偶然的旁观者!
他就是那个被命运选中的“镜眼”!
那所谓的异象,根本不是什么天材地宝出世的征兆,而是一场酝酿了不知多少岁月的“情劫”开端!
墨羽,就是这场浩劫的中心!
与此同时,跪在地上的墨羽,痛苦稍稍缓解。
那灼烧的金丝似乎已经彻底融入他的神魂,剧痛化为一种持续的、深入骨髓的酸麻。
他喘着粗气,视野因剧痛而模糊,却本能地被地面上一道细微的裂痕所吸引。
那是刚才他跪倒时,无意中用膝盖磕开的。
他颤抖着伸出手,抚过那道浅浅的裂痕。
指尖触及之处,一片冰凉湿润。
他拂开表面的浮土,瞳孔猛地一缩。
在湿润的泥土深处,竟嵌着一缕比月光还要皎洁的银丝。
这根银丝,他再熟悉不过了!
无论是色泽、质感,还是其中蕴含的那一丝微弱到几乎不可察的清冷灵韵,都与侍女长灵雪瑶的发丝别无二致!
她曾来过这里?
不,不对……这缕银丝深埋土中,显然不是刚刚留下的。
一个更可怕的念头如毒蛇般缠上墨羽的心头:灵雪瑶……她早就知道这里会发生什么?
甚至,这一切本就是她计划中的一环?
那个总是温婉浅笑,对他关怀备至的侍女长,在这场突如其来的异变中,究竟扮演了什么角色?
一瞬间,墨羽感到一股比灵魂灼痛更刺骨的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是劫!这一定是情劫的开端!”白若薇看着墨羽苍白如纸的脸,声音因恐惧而颤抖,“《宗门要典》中提过,大能者渡情劫时,会引发天地异象,牵动气运。墨羽只是凝神境,怎会引来如此恐怖的劫兆?远萧师兄,我们必须立刻上报玉清婉宗主!此事非同小可,若真是情劫,恐怕会牵连整个玄天宗的气运!”
她的话语中充满了对宗主的信任和依赖,这是任何弟子在遇到无法解决的危机时最本能的反应。
“糊涂!”
林远萧却冷声打断了她,眼神锐利如刀,“现在去找宗主,无异于自投罗网!”
“为什么?”白若薇不解地看着他,眼中满是错愕。
林远萧深吸一口气,声音压得极低,仿佛每一个字都重若千钧:“你们难道没发觉吗?近半年来,宗主召见墨羽的次数,比召见我们所有亲传弟子的总和还要多!她对墨羽的态度,时而关切备至,时而又疏离冷漠,你们不觉得这很奇怪吗?”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墨羽那只依旧紧闭,却不再泄露金光的左眼,语气愈发冰冷:“我怀疑,宗主早就知道墨羽的‘镜眼’体质。她近来的所有行为,都像是在下一盘大棋,而墨羽……就是那颗最重要的棋子。我们现在贸然上报,不仅无法解决问题,反而可能将自己彻底推入她早已布好的棋局之中,再无翻身之地!”
林远萧的话如一盆冰水,兜头浇在白若薇心上,让她瞬间冷静下来,却也让她陷入了更深的恐惧。
如果连宗主都不可信,那他们还能依靠谁?
就在三人陷入死一般的沉寂时,异变再生!
那原本已经隐没在墨羽左眼中的金光,毫无征兆地急促闪烁起来,透过紧闭的眼皮,一明一暗,宛如一颗即将停跳的心脏。
“噗!”
墨羽胸口猛地一窒,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攥住了心脏,一口逆血险些喷出。
与此同时,他的脑海中,不,是他的神魂最深处,炸开了一声古老、空洞、不辨男女的低语。
那声音不属于任何他听过的语言,却能让他瞬间理解其含义。
“第九十九位……来了。”
这句没头没尾的话语,像一道跨越了亿万年时空的魔咒,狠狠地烙印在他的灵魂之上。
墨羽的身躯剧烈一颤,眼神瞬间涣散,那仅存的一丝血色也从他脸上褪得干干净净。
白若薇再也忍不住,冲上前扶住摇摇欲坠的他。
当她的手触碰到墨羽的胳膊时,只觉得一片冰凉,那是一种生命力正在飞速流逝的寒意。
她死死咬住下唇,泪水在眼眶里疯狂打转,却倔强地不肯落下。
她从未见过墨羽如此苍白的脸色,那不是受伤或力竭的苍白,而是一种……仿佛灵魂被人活生生抽走了一半的死寂。
看着墨羽空洞的眼神和白若薇泫然欲泣的模样,林远萧的脸色阴沉到了极点。
从那句“第九十九位”出现开始,这件事的性质就已经彻底改变了。
这不再是单纯的宗门内部的算计,而是牵扯到了一个他们完全无法想象的、古老而恐怖的秘密。
玉清婉的棋局,灵雪瑶的布局,与这个“第九十九位”相比,或许都只是冰山一角。
他们三人,就像是狂涛骇浪中的一叶扁舟,被卷入了一个深不见底的漩涡。
宗门,此刻已不是可以依靠的港湾,反而更像是一个华丽而危险的囚笼。
林远萧的眼神在一瞬间变得无比决绝。
他看了一眼笼罩着三人的灵力护罩,心中已经做出了一个无比艰难,却也是眼下唯一可能的决定。
既然笼内皆是棋手与虎狼,那便只能……向笼外求生了。
### 第七十七章 微光劫引录
我叫墨羽,玉瑶宗开宗立派以来,独一份的雄性生物,官方认证的“尘世范例”。
说白了,就是一本活的《人间七情六欲入门到精通》。
平日里,我的工作就是配合师姐师妹们完成宗门布置的“红尘模拟”课业。
比如今天陪这位师姐演一出“一见钟情”,明天帮那位师妹体验一下“求而不得”,后天……后天可能要模拟“菜市口砍头”时的悲愤交加。
别问,问就是为了让这些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们下凡历劫时,不至于被一个卖糖葫芦的骗走。
“我的人生,就是一出大型沉浸式角色扮演,还是个没有剧本的工具人。”我叼着一根灵草,躺在藏经阁外的玉阶上,懒洋洋地对识海里那个自称“逆命之瞳”的金色光团吐槽。
光团毫无反应,高冷得一如既往。
“墨师兄!墨师兄,快来!”
一道清脆如银铃的声音由远及近,我连眼皮都懒得抬,就知道是那个精力过剩的小师妹——白若薇。
果不其然,一阵香风掠过,我的胳膊就被一双柔软的小手拽住了。
“别躺尸啦!我新研制的‘匿踪潜行符’三代改良版成功了,就差个活物测试了!”
我一个鲤鱼打挺……失败了,慢悠悠地坐起来,拍掉身上的草屑:“我说白师妹,你那些符箓能不能先在灵兔身上试试?我这‘尘世范例’的身子骨可金贵着呢,万一你那符箓效果是‘原地爆炸符’,我上哪说理去?”
“哎呀,不会的不会的!”白若薇不由分说地把我拖起来,献宝似的在我胸口贴上一张画着扭曲蚊香图案的符纸,“这次我用了月萤草和虚空晶尘,保证隐匿效果一流,连神识都扫不到!咱们去月迷窟那边试试!”
月迷窟?
我心里咯噔一下。
那地方是宗门禁地之一,据说里面封印着某种上古遗留的“不祥之物”,常年被三重幻阵笼罩,是连宗主都明令禁止靠近的区域。
这小妮子,胆子是真大。
“师妹,作死也不是这么个作法吧?去禁地边缘晃悠,被执法长老抓到,你这个月的灵石可就全泡汤了。”我试图劝退。
“怕什么!有我的匿踪符,谁能发现?”白若薇拍着平坦的胸脯,一脸“你信我”的真诚。
最终,我还是没能拗过她。
毕竟,作为玉瑶宗唯一的“师兄”,保护(陪着)师妹作死,似乎也成了我工作的一部分。
月迷窟位于玉瑶宗后山最深处,即便只是边缘,空气中也弥漫着一股阴冷潮湿的苔藓气息。
四周的灵植都呈现出一种病态的幽蓝色,显得诡异而静谧。
白若薇激活了符箓,一道微不可察的涟漪将我们二人包裹。
我试着探出神识,果然如同石沉大海,仿佛自己真的从这片空间消失了。
“厉害啊,师妹。”我由衷赞叹。
这丫头在符阵一道上,确实是个不折不扣的天才。
“那是!”白若薇得意地扬起小脸,正要再说些什么,忽然“咦”了一声,指向前方一处被藤蔓覆盖的石壁。
“墨师兄,你看那里……”
我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只见石壁的缝隙中,正有一缕极细微的银紫色光华,如呼吸般忽明忽灭。
那光芒极为黯淡,若非我们此刻心神高度集中,根本无法察觉。
就在我凝视那缕光华的瞬间,我识海深处,那颗万年不动弹的“逆命之瞳”猛地一颤!
一股难以言喻的共鸣感,从我灵魂深处涌起。
我能清晰地“看”到,一根连接着我自身的、虚无缥缈的因果线,正被那缕银紫色的光华轻轻拨动,发出一声低沉的颤音。
这感觉……既熟悉又陌生。
熟悉,是因为这股力量的源头,与我体内某种潜藏的东西同根同源。
陌生,是因为它带着一种宿命般的牵引力,仿佛在召唤着我。
“别过去!”
一个清冷的声音自身后响起,带着几分警惕。
我和白若薇吓了一跳,回头一看,只见林远萧正从一棵古树的阴影中走出,他(她)的身上同样贴着一张隐匿符,显然比我们来得更早。
今天的林师妹(弟)依旧是一身素雅的月白弟子袍,眉眼清冷,只是此刻那双总是波澜不惊的眸子里,罕见地写满了凝重。
“林师姐?你怎么也在这?”白若薇惊讶地问。
林远萧没有回答,目光死死地盯着那缕光华,沉声道:“此地灵力异常,有禁制松动的迹象,那光芒……很危险。”
白若薇吐了吐舌头,不敢再造次。
我却没有理会他们的对话。
我的全部心神,都已被那缕光华所吸引。
在“逆命之瞳”的视野中,那光芒不再是单纯的光,而是无数细密的符文交织成的锁链,锁链的尽头,隐约可见一册古朴的书卷虚影。
书卷封面上,三个古篆大字若隐若现——情劫录。
而在书卷下方,又有两个稍小的字迹缓缓浮现——劫引。
“情劫录……劫引?”我下意识地喃喃自语。
这不就是灵雪瑶师姐掌管的那本,记录着所有弟子历劫天命的宗门秘典吗?
它怎么会在这里出现预兆?
而且……为什么会和我的因果线产生共振?
我,一个凡界来的“尘世范例”,一个理论上与仙子们的修行毫无瓜葛的“工具人”,怎么会成为“情劫录”的引导目标?
难道……
一个荒谬而惊悚的念头在我脑海中炸开:所谓的“尘世范例”,根本不是为了让仙子们模拟历劫。
而是……我本身,就是她们某个劫数的“引子”,甚至,是劫数本身!
就在我心神剧震之际,那缕银紫色的光华仿佛受到了某种刺激,猛地一亮!
它不再局限于石缝,而是像一条灵蛇般钻了出来,在半空中游走片刻,最终“啪”的一声,烙印在了我们面前的石壁上。
光芒散去,石壁上留下了一个由银紫色光痕构成的、清晰无比的古老符文。
那符文的形状,我和白若薇或许不认识,但一旁的林远萧却瞬间脸色煞白,失声低呼:“这是……上古的‘契’之印记!”
白若薇好奇地问:“‘契’?什么意思?”
林远萧嘴唇翕动,眼中满是难以置信:“是契约,是烙印,是……天命指定的……祭品。”
祭品?
我心头一寒,还未及细想,就看到那“契”之符文中央,又是一道光华流转,缓缓勾勒出了一个新的字。
那是一个笔锋苍劲、飘逸中透着无尽宿命感的字。
——羽。
我的名字。
一瞬间,周遭的虫鸣、风声、乃至白若薇和林远萧的呼吸声,都仿佛离我远去。
整个世界只剩下我和石壁上那个熠熠生辉的“羽”字。
它在召唤我。
它在标记我。
它在宣告,一场我毫不知情的命运棋局,终于落下了第一颗棋子。
而我,墨羽,就是那枚被摆上棋盘的棋子。
“快走!”林远萧最先反应过来,一把拉住我和还在发愣的白若薇,“这里的禁制彻底被触动了,巡山长老马上就到!”
话音未落,远处的天际已传来数道破空之声。
我们三人不敢有丝毫耽搁,借着符箓的掩护,狼狈地遁入了密林深处。
奔逃中,我最后回头看了一眼。
月迷窟的石壁上,那个银紫色的“羽”字,在幽暗的林间微光下,像一只冰冷而悲悯的眼睛,静静地注视着我。
我明白,我在玉瑶宗插科打诨、安逸度日的“范例”生涯,到此为止了。
那本神秘的《情劫录》,已经为我翻开了序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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