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贵妃深夜传来的讯息,如同在原本就迷雾重重的湖面上又投下了一颗巨石。“小心身边人”的警告和“冷香丸”的线索,让小泉感觉仿佛置身于一张无形的大网之中,四周皆是看不真切的影子,连呼吸都带着几分压抑。
接连几日,他借着金牌之便,在太医院藏书阁和档案房中埋头查阅,试图从浩如烟海的记录里找出“冷香丸”的蛛丝马迹。方子本身并无问题,确实是温和滋补的养生之方,由太医院专人配制,定期送往那位长年礼佛的端懿太妃宫中。记录清晰,流程规范,看不出任何异常。
越是正常,就越发显得陈贵妃那句提示的突兀和诡异。
阿蛮陪着他在书堆里耗了几天,哈欠连天,抱怨道:“小泉,我看咱们是钻进死胡同了!那老太妃估计自己都不知道这药丸子能扯出这么多事!要不……咱们算了吧?这京城乌烟瘴气的,当官的斗来斗去,太监们阴险狡诈,连贵妃说话都跟打哑谜似的,太累人了!”
他瘫在椅子上,掰着手指头数:“你看啊,咱们钱也赚了(虽然大部分是小泉你的),名也有了(虽然有点味儿),连御膳房的菜都尝过一遍了(虽然没吃尽兴)。三皇子救了,太子也救了,坏蛋也抓了几个,够本啦!再待下去,我怕我这身肥肉都不够那些暗箭射的!”
小泉从一堆泛黄的药典中抬起头,揉了揉酸涩的眼睛。阿蛮的话糙理不糙。他确实感到了一种深深的疲惫。这不是身体上的劳累,而是心累。周旋于帝王、亲王、贵妃、权宦之间,每一步都如履薄冰,每一个笑容背后都可能藏着刀锋。
他想起山中清澈的溪流,自由的空气,还有师傅吹胡子瞪眼骂他“小兔崽子”却又偷偷把最好药材留给他的日子。那样的生活,简单,踏实。
“阿蛮,”小泉忽然开口,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向往,“你说……我们回山里怎么样?”
“啊?”阿蛮愣了一下,随即猛地坐直身体,眼睛放光,“真的?!你想通了?!咱们这就收拾包袱?我去买点京城特产路上吃!驴打滚、茯苓饼、烤鸭……得多带点!”
看着阿蛮兴奋的样子,小泉也笑了笑,似乎下了决心:“嗯,等把‘冷香丸’这条线再捋一捋,若还是没什么发现,我们就向陛下辞行,回山里去。这京城的浑水,谁爱蹚谁蹚去吧。”
他走到窗边,望着外面京城灰蒙蒙的天空,轻声道:“京城太大,人心太复杂。我想回山里了,那里至少……干净。”
阿蛮难得没有插科打诨,也安静下来,拍了拍自己圆滚滚的肚子,嘀咕道:“也是……山里野果子管饱,野兔子肥美,虽然没御厨做得好吃,但吃得安心啊!”
就在两人几乎就要达成一致,准备抽身离去之时,院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和喧哗!
“林大夫!林大夫可在?!”是庆王府侍卫统领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焦急。
小泉和阿蛮对视一眼,心中同时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小泉快步走出房门:“我在此,何事如此惊慌?”
那统领满头大汗,衣衫沾染尘土,显然是疾驰而来,他见到小泉,也顾不上行礼,急声道:“林大夫!不好了!王爷派去山中接药老前辈的队伍传回消息——他们赶到时,药老前辈居住的草庐已空无一人,屋内桌椅倾倒,药篙散落一地,有明显的打斗痕迹!药老前辈……不知所踪!”
“什么?!”
小泉只觉得耳边“嗡”的一声,仿佛一道惊雷在脑海中炸开!他身体猛地一晃,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下意识地扶住了门框才稳住身形。
师傅……失踪了?
草庐有打斗痕迹?
是谁?!
是常公公背后的那个“主子”?还是庆王?或者是其他他尚未察觉的势力?
他们竟然真的对远在山林的师傅下手了!是为了报复?还是为了胁迫他?抑或是……灭口?
巨大的恐慌和愤怒如同潮水般瞬间将他淹没!他以为选择离开就能避开漩涡,却没想到,漩涡早已将他在意的人卷入其中!
阿蛮也惊呆了,张大了嘴巴,半天才吼出一句:“他娘的!哪个王八蛋敢动老爷子?!老子跟他拼了!”
小泉死死攥着拳头,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方才那些关于离开京城的念头,在这一刻被砸得粉碎!他眼中原本的疲惫和犹豫被一种冰冷的、前所未有的决绝所取代。
离京?避祸?
师傅生死未卜,他岂能一走了之?
这已不是他想不想入局的问题。
而是对方,已经用最狠辣的方式,逼他必须入局!并且,是不死不休之局!
他为了寻找师傅,是必须继续深入这危机四伏的京城迷局,揪出那个隐藏在最深处的黑手?
还是即刻踏上茫茫的寻师之路,天涯海角,也要将师傅找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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