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息庭中央安静得能听见水光流动的声音。
岩姒看了半天水镜，眼睛亮得像火焰刚被添了一把柴。
那种亮不是神力的亮，是少女天生的好奇、热情、生命奔跑的感觉。
她忍不住凑近那面镜子，又伸手轻轻戳了一下水光。
“哇……这真的是水做的吗？为什么可以这么平又不散？是你们的术法吗？会不会掉下去啊？”
她连珠炮似的问了好几个问题，声音清脆得像火星落在石面上，一跳一跳。
赤璃在后面轻咳：“殿下……注意仪态……”
岩姒回头看她一眼，又忍不住偷偷笑，像一个明亮的小太阳，
哪怕站在水息的冷殿里，也照得人心都暖一分。
霁寒静静看着她。
他原本以为火神少女会像传说里那样——肃然、威光、带着神性的距离。
却没想到，她的眼睛那么亮，亮得没有防备。
像是把光真真实实放在掌心给人看的那种。
他第一次在一个火神身上
看到“火的明媚”，而不是“火的威势”。
岩姒察觉到他的目光，转头问他：
“可以碰吗？我不会弄坏吧？”
霁寒低头看了看她的手。
她的指尖微红，那是火息在皮肤下跳的痕迹。
“水镜不会碎。”他轻声说。
岩姒听到这句，眼睛更亮了：“真的？”
霁寒顿了顿，又补充：
“……若是你碰，它也不会伤你。”
他说出口的语气很平静，但在场所有水仙族人都明显愣了下。
——水镜对火息极为敏感，
——竟然会……“主动避让”？
岩姒不太懂其中含义，只觉得好玩。
她凑到水镜前，把整张脸贴得很近，像是在观察一只新奇的小兽。
霁寒站在她旁边半步之外。
明明是极冷的地方，但靠近她时，他第一次觉得——水息并非一定要那么冷。
岩姒忽然抬头，看向霁寒：
“你们的世界好美啊。安静得像……一口湖刚醒来。”
霁寒看着她的眼睛。
那里面没有火神族常有的骄傲，只有纯粹的、毫不做作的欣赏。
他轻轻呼了一口气，像被什么触动。
“火神之女，”他第一次用她的全称称呼她，声音很低、很稳、像湖底的流动——“你们的世界……也很明亮。”
岩姒一下子笑起来，像火焰跳上空气。
“那当然！火就是要亮嘛！不过……你们的亮，是冷亮，我的亮，是热亮。”
霁寒难得轻轻抬眉：“你分得清？”
岩姒点头：“火是往外的光；水是往内的光。触感不同。”
霁寒沉默了很长一瞬。
很少有人能在第一次来到这地方时，就说出这种接近本质的话。
他终于明白——
为什么天道会让她成为祭火之女。
而这时——
霁寒感到一种极特别的情绪：
不是喜欢，不是心动，更不是热情。
而是：“她是与我同层级的存在。”
——火之光
——水之清
不是互斥，
不是互斥，
就是……看见。
**
空气安静下来的一瞬，岩姒忽然意识到什么，转头四下看：“咦？夭夭去哪了？她刚刚还在我后面呢。”
霁寒没有说话。
水镜深处轻轻颤了一下。
因为他看见——
在最远处的一个殿柱后面，有一小截黑影正悄悄缩得极紧。
水息推开了那影，影却执拗地贴在阴暗的角落。
霁寒的眼神第一次变得复杂。
他第一次感觉到——
这个火神少女的命运，并不只有光。
她的光背后，站着一个影子沉得像深渊。
而那个影，正在微微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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