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赤霄阁,回到御史台的值房,裴昭明屏退了左右,独自一人坐在案前。
窗外已是华灯初上,帝都的夜景繁华依旧,但他却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孤寂与沉重。
李崇古临死前的话语,不仅仅关乎玄鹤卫,更像一根毒刺,精准地扎入了他内心深处最敏感、最迷茫的区域——他的身世。
“真正的对弈者……玄鹤之主……注视着你们的一举一动……”
“这局棋,你们破不了!因为执棋者,从来就不止一方!”
这些话,结合之前几起案件中若隐若现、与自己玉佩纹路及颈后胎记相关的线索,让他产生了一种极其不舒服的联想。
自己在这盘错综复杂的棋局中,究竟扮演着什么角色?仅仅是一个追查真相的御史台少卿?
还是……如同李崇古暗示的那样,是一枚连自己都不知道用途的、更为关键的棋子?甚至,是某方执棋者的目标?
他不由自主地再次取出那枚随身携带的玉佩。
温润的玉石在灯下泛着柔和的光泽,上面镌刻的繁复纹路,与玉扳指案中的前朝密文、水龙吟骨案中刺青符号的局部,乃至梵音索命录里前朝乐谱的标记,都有着惊人的相似性。这绝非巧合。
他又想起护国寺那个聋哑扫地僧临终前,深深凝视自己的眼神,那里面包含了太多他当时无法理解的情绪——震惊、确认、追忆,甚至……一丝难以言喻的悲悯与嘱托。
还有他提到的“前朝公主遗嗣”、“颈后鸢尾花胎记”……裴昭明的手指下意识地抚向自己颈后那个自幼便存在的、淡淡的、形似鸢尾花的印记。
这个他从未在意过的胎记,如今却仿佛带着灼人的温度。
如果……如果李崇古和扫地僧所言非虚,如果自己真的与前朝皇室血脉有关,那么当今陛下对此是否知情?
当年自己被裴家收养,是纯粹的巧合,还是别有安排的棋步?
陛下对他的信任和重用,是出于对人才的欣赏,还是某种更深层次的……监控或利用?
一想到皇帝那双深邃难测、时而温和时而锐利的眼睛,裴昭明便感到一阵寒意。
君恩深重,但也如履薄冰。
他一直以来坚信的忠诚、法理、正义,在涉及皇权秘辛与自身来历成谜的背景下,似乎都变得摇摇欲坠。
“哥,你还好吗?”
裴昭雪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带着关切。
她端着两碗还冒着热气的御赐安神汤走了进来。
裴昭明迅速收敛心神,将玉佩收回怀中,脸上挤出一丝笑容:“没事,只是有些疲惫。”
裴昭雪将汤碗放在他面前,自己也在对面坐下,明亮的眼眸看着他:“还在想李崇古的话?那些疯言疯语,何必放在心上。他不过是败犬哀鸣,扰乱人心罢了。”
裴昭明摇摇头,拿起汤匙轻轻搅动汤药,氤氲的热气模糊了他的面容:“或许不全是疯话。雪儿,你不觉得,我们查的这几个案子,背后似乎都有一条若隐若现的线,在牵引着什么吗?而这条线,好像……总与我有些关联。”
裴昭雪沉默了一下,她并非没有察觉。
从玉扳指案首次注意到裴昭明玉佩的异常,到后续案件中符号的反复出现,再到护国寺案涉及的前朝血脉之谜,她心思缜密,早已将种种线索串联起来。
只是她选择相信裴昭明的为人,相信他们之间的兄妹情谊,不愿以恶意去揣测。
“兄长,”她语气坚定,“你既是我义兄,无论你是什么身份,来自哪里,你都是裴昭明,是我敬重的兄长,是秉公执法的御史台少卿。这一点,永远不会变。至于那些前朝旧事、阴谋诡计,我们一起面对,总能查个水落石出。”
义妹的话语如同暖流,驱散了些许裴昭明心头的寒意。他抬起头,看着裴昭雪清澈而坚定的目光,心中感动,点了点头:“谢谢你,昭雪。”
然而,他心中的迷雾并未完全散去。李崇古之死,皇室对真相的掩盖,都预示着前方的道路将更加凶险。
他必须更加小心,在忠诚与真相、信任与怀疑之间,找到自己的道路。
而关于身世的谜团,他决定不再被动等待,要更加主动地去探寻,哪怕揭开的是他可能无法承受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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