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的寒夜来得猝不及防，刚入夜，细密的冷雨就淅淅沥沥落下，敲打着老城区居民楼的玻璃窗，发出“淅沥淅沥”的轻响，裹着刺骨的凉意，漫进楼道的每一个角落。林小满刚把外婆旧屋的最后一箱旧物整理好，指尖沾着细碎的灰尘，鼻尖萦绕着老纸张与梅香混合的气息，转身时，才发现窗外早已暮色深沉，冷雨织成一张细密的网，将整栋老楼裹在朦胧的夜色里。
“雨下大了，今晚别回去了。”阿阮的声音轻轻响起，从阳台的方向传来。她依旧穿着那件洗得发白的棉布长裙，长发被晚风拂起几缕，周身的白梅清香在潮湿的空气里愈发清晰，驱散了些许阴冷。她正望着窗外的雨幕，眼神温和，却又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担忧——林小满住的小区离这儿很远，雨夜路滑，又没有直达的公交，她实在不放心。
林小满走到阳台，抬手拂过冰凉的玻璃窗，指尖触到一片湿冷。她望着窗外连绵的冷雨，眉头微蹙，随即又舒展开，转头看向阿阮，嘴角扬起一抹浅淡的笑意：“好，那就不回去了，正好陪你多待一会儿。”
其实她也舍不得走。这栋老楼藏着她整个童年的回忆，藏着外婆的温柔，更藏着阿阮漫长的陪伴。平日里工作忙碌，她很少有机会安安静静待在这里，陪着阿阮说说话，看看这盆外婆留下的白梅。如今恰逢雨夜，倒也算得一场难得的清闲。
阿阮闻言，眼底掠过一丝细碎的欢喜，像黑暗中骤然亮起的微光。她转身走进房间，轻轻拉开墙角的落地灯——那是一盏老旧的台灯，灯杆锈迹斑斑，灯罩是磨砂的，按下开关后，昏黄的光线缓缓漫开，温柔地铺满整个房间，驱散了雨夜的寒凉与昏暗。光线落在阿阮的身上，她的身形微微透明，却依旧眉眼温柔，像浸在温水里的月光。
林小满搬来一张小凳，坐在台灯旁，手里捧着那本泛黄的《小王子》，指尖轻轻摩挲着书页上的涂鸦——那是她小时候画的，一边是小小的自己，一边是长发飘飘的阿阮，线条歪歪扭扭，却满是童真。“你看，我那时候画的你，一点都不好看，”她笑着呢喃，语气里满是怀念，“可那时候我觉得，阿阮姐姐是世界上最好看的人。”
阿阮坐在她对面，静静望着她，嘴角噙着一抹浅淡的笑意：“那时候你也很可爱，眼睛圆圆的，像两颗亮晶晶的葡萄，不管说什么，都带着一股子孩子气。”她的声音很轻，带着几分悠远的意味，仿佛又回到了许多年前，那个小小的姑娘，抱着她的胳膊，叽叽喳喳说着心里话，缠着她读一遍又一遍《小王子》。
林小满低头，翻开《小王子》，书页泛黄发脆，翻动时发出“沙沙”的轻响，像是时光在低语。“那时候我总问你，你是谁，来自哪里，”她轻声说，语气里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怅然，“可你从来都不告诉我，只说你是来陪着我的。阿阮，这么多年了，你还是不愿意告诉我你的过往吗？”
这个问题，她从童年问到成年，问了无数次，可阿阮从来都只是沉默，或是轻轻转移话题。她不是不理解，只是心里终究有一丝好奇，好奇这个陪了她一辈子的鬼，到底有着怎样的故事，为何会被困在她身边，为何始终不愿提及过往。
阿阮的眼神微微黯淡下来，指尖轻轻蜷缩起来，周身的气息也淡了几分，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落寞。“不是不愿意，”她轻声回应，声音里带着几分苦涩，“只是我的过往，没什么值得说的，都是些零碎的、难过的回忆，说了，只会让你也跟着难过。”
她顿了顿，抬头望着林小满，眼底盛满了温柔与牵挂：“而且，比起我的过往，我更在意你。我只想陪着你，看着你平安、快乐，至于我的过去，忘了也好，不提也罢。”
林小满看着她落寞的模样，心里泛起一阵酸涩，连忙放下书本，轻声安慰：“对不起，阿阮，我不该问的，你不想说，我们就不说了。不管你的过往是什么样子，不管你是谁，你都是我最重要的人，是一直陪着我的阿阮姐姐。”
她知道，阿阮不愿提及过往，定然是有难言之隐。或许那些回忆太过沉重，或许那些过往藏着无法言说的伤痛，她不该再追问，不该让阿阮再想起那些难过的事情。只要阿阮在身边，就足够了。
阿阮闻言，眼底的落寞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满满的温暖。她抬手，指尖轻轻拂过林小满的发顶，微凉的触感落在发间，却让林小满觉得格外安心。“谢谢你，小满，”她轻声说，“有你这句话，就够了。”
冷雨依旧在窗外淅淅沥沥地下着，晚风穿过窗缝，发出轻微的呜咽声，可房间里却暖意融融。昏黄的灯光下，两人静静坐着，没有太多的话语，却有着无需言说的默契。空气里弥漫着梅香、老纸张的气息，还有彼此陪伴的温柔，驱散了雨夜的寒凉，也驱散了心底的孤寂。
林小满靠在椅背上，望着身边的阿阮，渐渐觉得疲惫席卷而来。连日来的工作忙碌，加上今天收拾旧物的操劳，让她浑身都透着疲惫。她轻轻闭上眼睛，耳边是窗外的雨声，是阿阮温和的呼吸声，心里格外安稳，仿佛又回到了童年，靠在阿阮的怀里，听着她读故事，沉沉睡去。
阿阮看着她疲惫的模样，眼底满是心疼。她轻轻站起身，走到床边，拿起一条薄毯，轻轻盖在林小满的身上。动作轻柔得像是在触碰易碎的珍宝，生怕惊扰了她的梦境。
“睡吧，小满，”阿阮轻声呢喃，声音温柔得像晚风，“我在这儿陪着你，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不会离开。”
林小满在朦胧中听到她的声音，嘴角微微上扬，发出一声细碎的梦呓，像是在回应她的话语。昏黄的灯光依旧亮着，温柔地笼罩着两人，窗外的冷雨依旧淅沥，可房间里，却有着跨越阴阳的温暖与牵挂。
阿阮坐在林小满身边，静静望着她的睡颜，眼底盛满了温柔与坚定。她知道，自己的过往或许沉重，或许孤寂，但因为有了林小满，因为有了这份漫长的陪伴，那些伤痛都渐渐被温柔抚平。往后的日子，不管风雨如何，不管时光如何变迁，她都会一直守在林小满身边，做她最坚实的依靠，做她漫长岁月里，永不熄灭的微光。
夜色渐深，冷雨渐歇，月光透过云层，轻轻洒进房间，与昏黄的灯光交织在一起，温柔而静谧。这栋老楼里，一盏灯，两个人，一段跨越阴阳的情谊，在寒夜中静静流淌，温暖而绵长，岁岁相依，永不消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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