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家客栈的后巷,他再也没有去过。
不是因为恐惧,而是一种更清醒的认知。他的出现是她的负担,他的守护是扎向她尊严的刺。他不能再去撕扯那道刚刚结痂的伤口,无论这决定让他自己的心如何鲜血淋漓。
他成了一个真正的游魂,在城市的褶皱里飘荡。废弃的庙宇、桥洞、堆积如山的垃圾场边缘,都是他暂时的栖身之所。饥饿是常态,寒冷是伴侣。但他不再像最初那样茫然,一种冰冷的、坚硬的东西,正在他体内悄然成型。
他开始系统地、冷酷地“工作”。
他观察码头上那些扛包的苦力,学习如何用巧劲卸掉一部分重量,如何在监工不注意的瞬间,偷偷捡起散落的、可以换钱的小物件。他眼神锐利,动作迅捷如电,往往在人们反应过来之前,他已经带着微不足道的“战利品”消失在人群里。
他混迹于最混乱的市集,像一条滑溜的泥鳅,在拥挤的人潮中穿梭。他能精准地分辨出哪些人是心不在焉的肥羊,哪些人警惕性高不能招惹。他不再是为了发泄或守护而行动,每一次出手,都带着明确的目的——生存下去。
他的手变得更脏,指甲缝里塞满了洗不掉的污渍。但他的眼神,却越来越亮,那是一种剔除了所有孩童稚气、只剩下纯粹求生意志的、寒星般的光。他学会了如何用最少的表情应对盘问,如何用沉默和偶尔流露的一丝恰到好处的凶狠,吓退那些试图欺负他落单的人。
他不再去“捡”,而是去“获取”。
他用偷来的、或者捡来的相对完整的货物,跟更小的孩子交换信息,或者直接换取食物。他摸清了几个固定摊主收“不明来路”小东西的底线,能用最简短的字眼完成交易。他像一块干燥的海绵,疯狂地吸收着这座城市的阴暗规则,并将自己融入其中。
偶尔,在夜深人静,饥寒交迫的时候,母亲的脸会毫无预兆地闯入脑海。不是温暖的回忆,而是她最后看着他时,那双充满了震惊、痛苦和……或许还有一丝他不敢深究的失望的眼睛。
这画面像烧红的烙铁,烫得他心脏抽搐。但他不再允许自己沉溺其中。他会猛地咬住自己的嘴唇,直到尝到血腥味,用更尖锐的疼痛来覆盖那阵心悸。或者,他会强迫自己站起来,去寻找下一个可以果腹的目标,用行动填满所有可能滋生软弱的空隙。
情感是奢侈品,他消费不起。
他必须变得更快,更狠,更冷。
有一次,他为了争夺半块被丢弃的、已经发硬的饼,和一条野狗对峙。那野狗龇着牙,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咆哮。冬至没有退缩,他缓缓弯腰,捡起地上半块砖头,眼睛死死盯着野狗,一步步向前逼近。他的眼神里没有恐惧,只有一种比野兽更原始的、对食物的赤裸渴望和扞卫自己“猎物”的决绝。
最终,野狗在他那毫不闪烁的、冰锥般的目光下,呜咽了一声,夹着尾巴跑开了。
冬至捡起那半块饼,面无表情地拍掉上面的尘土,一点点啃噬起来。饼粗糙得划嗓子,但他吞咽得毫不犹豫。
他在蜕变。如同一块生铁,被残酷的现实反复捶打,投入冰冷的绝望中淬火。所有的柔软、依赖、乃至大部分属于“人”的情感,都被锻打出去,剩下的,是坚硬的、只为生存而存在的核心。
他不再去想母亲是否安好,不再去期待虚无缥缈的重逢。那些念头太沉重,会拖慢他求生的脚步。
他只是活着。以一种越来越非人的、高效而冰冷的方式活着。
城市的霓虹无法照亮他栖身的角落,喧嚣的人声与他无关。他穿梭在光与暗的边界,像一个提前成熟、却被剥夺了童年所有色彩的、小小的黑暗幽灵。
他的世界里,只剩下一个法则:
活下去。
不惜一切代价。
而那个名为“冬至”的、会为母亲点燃炉火、会因守护而受伤的男孩,似乎已经被埋葬在那条他决绝逃离的后巷深处,与地上那几滴早已干涸的血迹一起,消散无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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